二律背反(150)

　　「是精神病院的前员工们说的，他们都知道这个秘密。博尔德在十五年前就去世了，肺癌……」

　　“……”

　　王耀手中的笔停下来。

　　他望着笔记本上的涂鸦，抱着向日葵的小熊，心中一片感伤……但是这种情绪转瞬即逝。王耀又开始怀疑，这一切就这么容易？

　　他刚想知道到底是谁帮沙弗莱“洗白”了简历，获得了小学的教职……就凑巧出现了这么一个“博尔德”？而且博尔德还死了，很难继续调查。就算继续往这个方向深挖，也只会浪费更多时间精力……

　　真的这么巧？

　　“博尔德”是精神病院的前员工们说的；“根本没有孩子们”是员工们说的；“孩子们”也是他们说的……

　　一群羊羔咩咩叫。

　　一会儿说法相同，一会儿又彼此矛盾，这可能吗？

　　王耀不信。

　　很有可能是有人指使精神病院的前员工们集体撒谎，或者是让他们忘记了某些事……这背后一定有人指使他们。

　　是谁？

　　驱赶着羊群，看管着羊群，像忠实的牧羊犬一样守护着牧场。

　　「总之，王耀。弗朗西斯说得对，下次如果你还想要情报，你就必须发来照片，证明你真的去医院看病了。不然我们不会再告诉工作的新进展。」

　　电话那头的亚瑟气哼哼的，一定是抱着胳膊这么说的。

　　王耀听了忍不住苦笑，眼前仿佛又出现了亚瑟18岁的样子……以前总是这样，他们几个年轻人穿着警校的制服，周末悄悄翻墙出去商场吃好吃的，买奶茶……

　　时间啊，一去不复返。

　　“谢谢，我的朋友。”王耀轻声叹息。

　　「耀，你要保重……」

　　“嗯。”

　　王耀挂断了电话。

　　没关系的。

　　就算现在自己孤身一人，过去的美好回忆也不会消失。

　　王耀看着摆在窗台上的相片。他经历过创伤，但也有过闪亮的青春，真挚的友情……

　　还有短暂的爱。

　　人间美好的事物，他是有过的……这样就够了。

　　王耀重新调整状态，回到工作中来：

　　“接下来……还是得调查一下精神病院的孩子们，那些前员工的反应太反常了。”

　　他又拿出那张“亚伯拉精神疗养院前员工”联系人名单，想看看还能给谁打电话进一步询问。

　　原子笔顺着一个个名字往下划……

　　王耀停顿了一下。

　　M……

　　玛莎·威尔曼。

　　那位罹患了阿耳茨海默症的夫人。

　　老年痴呆啊……

　　王耀咬住笔帽。他不是很了解这种疾病，但是据他所知，患者会出现记忆受损、认识功能改变等症状……

　　他不禁大胆地猜想：

　　假如，是有什么人命令了精神疗养院的员工们，让所有人对“孩子们”的事守口如瓶……那么那个人真的能有效地控制威尔曼夫人吗？可怜的老太太生了病，没法清醒地认知、表达。

　　如果是这样，那么……有没有可能从威尔曼夫人那里寻找突破口？

　　王耀看了一下手机里的世界时钟，那边是下午，打电话应该不算冒犯。

　　于是他拨通了玛莎·威尔曼的电话。

　　“……”

　　王耀看着表，耐心地听着等待接听的提示音……假如有人试图控制精神病院的员工们，那人就算控制不了老年痴呆的威尔曼夫人，但也很有可能通过贿赂或者威胁的手段控制她的家人……让家人看好老太太，不让她走漏消息。

　　王耀就是担心这点。他希望接电话的是老太太本人，而不是她的孙子……

　　嘀嘀嘀——咔，电话接通了！

　　“……！”

　　王耀屏息，又深深吸了一口气……他听到电话对面传来一个笑呵呵的声音，像是天真的小姑娘：

　　「珍！你给我打电话！我们去看电影！」

　　老奶奶笑着说。

　　（太好了，是威尔曼夫人本人！）

　　王耀抓住手机，赶紧说：

　　“下午好，玛莎，今天你怎么样？有没有吃点心。”

　　「吃啦！小玛德莱娜，小玛德莱娜……我不读普鲁斯特，难看死了，但是点心好吃呀！珍，你下午几点过来，我们去看电影。」

　　王耀的心脏狂跳，他必须抓住机会……！他听到电话那边传来了年轻人的声音，孙子在问奶奶在和谁打电话。

　　威尔曼夫人乐呵呵地说：

　　「我在和珍打电话，她要结婚了。在婚礼前我们可得好好享受享受，再一起多玩一下！男人最占时间，烦死了，我永远不想结婚！可是孩子很可爱……孩子是可爱的……」

　　“孩子。我很喜欢孩子。”

　　王耀咽了咽，绞尽脑汁想把引导话题。

　　「珍，你的孩子出生了！恭喜，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哦，宝贝……」

　　王耀有些尴尬，硬着头皮往下编：

　　“玛莎，我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呢，我下个月才举办婚礼。”

　　「对哦，你和谁结婚啊？」

　　“就是和……上次那个男人，你见过的……那个俄国人。”

　　「怎么？！你要和苏联人结婚？！珍，不可以，苏联人很坏很坏，他们都是独裁的暴君！你是我最好的姐妹，我不允许你嫁给一个可怕的克格勃！他会把你带到东柏林去，你们不会幸福的。」

　　不好，不好！王耀忘了时代问题，他赶紧试图把话题往回引：

　　“玛莎，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

　　「好呀好呀~」

　　老奶奶高兴地拍手。

　　“可是今天下午的工作怎么办？你不是在疗养院上班吗？”

　　「今天我轮班休息，没关系，护士长同意了。」

　　王耀顿了顿，继续说：

　　“那孩子们怎么办？你不在，他们会不会不安啊？”

　　「孩子们……他们很乖，今天下午他们得学小提琴。我很喜欢孩子们，我们一起玩捉迷藏。」

　　啊，果然！！

　　王耀刚要往下问，就听到老人的孙子大喊一声：

　　「奶奶你老糊涂了，没有孩子们！！把电话给我，到底是谁给你打电话，见鬼！」

　　老奶奶被吓到了，呜呜地哭起来。

　　（糟了，被发现了，来不及了！）

　　王耀赶紧说：

　　“玛莎，时间到了！护士长让你去叫孩子们回来吃药。快，去叫他们的名字——”

　　「奶奶，把电话给我！！」

　　「呜呜呜呜……好凶……好凶……呜呜呜……」

　　「挂电话！你这个老糊涂虫！」

　　“玛莎，孩子们捉迷藏呢，该吃药了，把他们叫回来。”王耀紧张得浑身紧绷，像落水者抓住树枝一样紧抓着手机。

　　老奶奶还是在哭，但她想起来自己的职责：去叫玩耍的孩子们回来按时吃药。于是她向着记忆中的湖畔森林呼唤：

　　「孩子们，快回来啦……吃药的时间到了！马修，马修你在哪儿？啊，伊利亚，你在这儿！好男孩。」

　　「老太婆，闭嘴！！！」

　　「来牵手！我们一起回去吧。我的小绅士——伊利亚·列宾先生。」

　　老奶奶慈祥地笑起来。

　　咔嚓，电话被强行挂断了。

　　“……”

　　王耀颤抖地写下了那两个名字，心脏还在狂跳，他出了一身冷汗，就像刚刚从鳄鱼嘴里捞回了遗失的戒指……

　　就是这个！他们想要藏起来的秘密在这里，一定是这个。

　　不存在的孩子们……

　　伊利亚·列宾。

　　TBC

 

 

 

第62章　红龙

　　*Глава 62. 红龙 Красный драко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