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的禁军依旧站在门外,眼见得阿宝很快全须全尾地出来,便又关好门,自然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随着时间推移,京城中谣言四起。
萧珩照旧住在客栈顶楼,就连林黎亦然。
原先守着的几个侍卫也不曾变化,唯有礼郡王府内,看鸡逗狗的人急剧减少。
也不知究竟去了何处。
暮色沉沉,万家灯火逐渐点亮。YST
萧珩和林黎已经用过晚膳,正坐在塌间喝茶消食。
“多亏了陛下没插手,如今按照殿下吩咐,外头传言是越来越厉害,越来越夸张。”
“从最初只是怀疑您临时换主考的意图,到后来说您试图舞弊。”
“现下已开始传,说您不孝不悌,故意对付同胞兄弟,妄图争夺储位,如今得了春闱大权,又将另外几位皇兄用得团团转。”
“那意思是说,就连废太子之事都是您一手策划的。”
林黎说着,喝了口茶。
“不瞒您说,外头乱得很,说什么的都有,就连您如今待在此处不出门,都成了心虚胆怯。”
“总之您现在的形象,怎么说呢?”
他想了想:“就是个心思歹毒,欺上瞒下,阴暗不堪,唯利是图的小人。”
萧珩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只问:“那群士子们是什么反应?”
“他们自然义愤填膺!”林黎瞪大了眼将手中的茶盏放到一边。
“这样一个人主持春闱,如何能不担忧,不愤慨?”
“当然,也有不少士子信任邱大学士的为人,觉得若您能请他出山,定是有您的独到之处。”
“他们也绝不信邱大学士会配合旁人做出科举舞弊之事。”
“何况此番参考,吃喝用度大家都看在眼里。”
“安排在外的太医甚至还救了两个人。”
“不过有些水平不行或发挥不稳的闹得很凶。”
“毕竟若此番试题作废,他们也许很快便能迎来下一次机会,否则还要再等三年。”
林黎想想,实在有些坐不住:“还要让这谣言发酵到什么时候啊?”
“听说好些士子都已想联名上书,求天子撤了您的位置,换了现今的主考,再过两日还要齐聚试院外,也不知究竟要做什么。”
这世上,最怕文人闹事。
山贼土匪尚能派兵清剿,士子齐聚口诛笔伐,你敢动他试试?
动一个便是天下大乱。
他们手无缚鸡之力,却能煽动天下文人动摇国本,那场景,林黎真是想都不敢想。
萧珩却难得地来了些劲头,抬手拎起一旁的小铜壶又给自己添了些茶水,问道:“你是说,他们终于准备聚到一处了?”
他抬眸,往日里看人时总带着几分柔和的目光,霎时变得凌厉。
“那此事是何人牵头?”
林黎愣了一下,猛地站起身来:“是山南郡的一个士子!”
“此人之前并未过多参与此事,可那日众人席间说起外头的谣言,他却突然提了这意见——”
萧珩看着他,只笑笑未再吭声。
林黎则一拍脑门,忙躬身道:“属下这就着人去办,难怪前些天跟的那几个总是在中途断了线索,原来不过是些小鱼小虾!重头戏却在这里!”
他转身想要出门,又顿住。
“已经待了这么些天,属下如今能出去了吗?还是继续用密信的法子叫底下人去办?”
萧珩缓缓站起身来:“不必再闭门不出了。”
“你亲自去,谣言传了这么久,也该收网了。”
第67章
夜色笼罩,凉风习习。
白日里刚刚升上的温度又降了下来,天空中竟飘起了毛毛细雨。
马云峰端坐在烛台前,正在读一本前朝的史书。
春闱科举,考的是四书五经,考的更是策论。
而要对当下时事能有独到看法,除却要有丰富的学识,更需以史为镜,因此史书亦必不可少。
马云峰自山南郡进京赶考,因要等着放榜,便不曾提前回乡。
他家中富裕,此番来京还带了名随身伺候的小厮,别说只是在京中住一个月,便是住个半年一年也不成问题。YST
烛火摇曳,照得面前书上的文字有些模糊。
他抬起头来,正想着究竟是早些就寝,还是唤小厮来罩个灯笼,房间的大门却突然被人从外打开。
窗口窜进来的风与外间相连,凉意瞬间侵袭。
原先本就不太稳当的烛火顿时被彻底吹灭。
马云峰一下怒意升腾,开口便呵斥道:“下贱奴才!谁教你的规矩,若无通传你怎敢随意入内!”
话音落下,并未听到小厮熟悉的声音。
唯有一声带了几分轻蔑的哼笑。
由明及暗,眼前的一切都看不分明。
隐约间似乎有人从前方走至跟前,待他好不容易适应黑暗,才发现眼前竟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那脸的主人高大魁梧,着一身暗红色打底,黑色镶边的衣袍。
衣袍稍有些偏大,可却丝毫不减他迎面袭来的霸气。
这根本不是他的小厮,更不是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马云峰顿时大惊,一边退后一边就要大喊。
“我劝你最好别叫。”
那人突然开口:“还有,张口下贱奴才闭口下贱奴才,你的规矩是谁教的?”
“……”马云峰神色几近扭曲地抬头看他,明明满腹经纶博古通今,竟愣是被一句话给堵住了嘴。
既有百分的无言,更有万分的难解。
京城之中,什么人啊!
入夜随意闯进别人屋中,竟还要质疑别人的规矩。
马云峰张着嘴,一句“阁下何人”都被吞进了肚子里,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谁啊?”
“哦,”那人又哼笑了一声,“忘了自我介绍。”
“在下林黎,礼郡王贴身侍卫。”
在对方明显怒气上涌的神色中,他又往一旁退开一步,继续道:“这位禁军左领钱彪,咱们此番,乃是来抓你的。”
马云峰本就难看的脸色一时变得更加难看。
下一瞬,在众人的注视之中,他竟突然转身便要冲至窗前一跃而下,然而还没来得及爬上去,就被后发先至的林黎死死抓住了衣领。
仿佛拎小鸡一般将他拎起来。
林黎歪着脑袋看看他,苦口婆心道:“二楼,跳下去虽不至于死,但你这个小身板,大约也是要残的。”
“何况你确定若你从此处跳下去,你背后的人还能让你活着?”
“咱们已然见面,你便是再想向从前的主子表忠心也晚了,倒不如跟咱们回去,至少还能好好活一段时间。”
他说罢,又凑近了恐吓道。
“安静些,否则我不小心捏断你的脖子就不好了,届时虽有些麻烦,但我想,仔细搜一搜你这住所也定然能有所获。”
马云峰脸上的表情随着他的话风云变幻。
最终彻底冷下脸来:“你们究竟为何抓我,我乃有功名在身的举子,便是你礼郡王府,便是宫中禁军,也断没有说抓就抓的道理。”
“好吧,”林黎从善如流地点点头,“那这边。”
他又往一旁指了指:“黑螭卫天字一队统领,有资格吗?”
马云峰没再说话。
当然,他不仅不敢,也不能再说。
因为林黎虽是十分客气地介绍,却已然不知从何处掏出一团布来,死死塞进他的口中,更是无比麻利地将他的手脚彻底束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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