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狗就要有一条狗的觉悟,孤劝你别做得太过。”
萧衍轻笑道:“否则有朝一日孤东山再起,第一个要对付的,便是你这条狗。”
话是不错,很有威慑力。
换作旁人也许能起些作用。
可他说了半晌,钱彪却对此充耳不闻。
整个屋中便只剩下他一个人的声音。
语言相争向来如此,你来我往才有说头。
若只有一方不停发话,另一方却全无动静,便会显得主动开口的那人非常滑稽可笑。
萧衍自己显然也知晓这一点,脸上原本还带着的讥笑嘲讽都险些要挂不住。
但他还是默默隐忍,片刻后再次开口:“孤要方便。”
这一回钱彪倒是有了反应。
但并非着人将他扶起到外头,而是手握长剑随时戒备着,转头唤来从宫中临时调派的小太监:“去吧,伺候殿下方便。”
纷繁杂乱的思绪在脑中动荡。
无数情绪堵在胸口宣泄不得。
萧衍觉得早前撕裂的伤口又隐隐作痛起来。
痛得锥心刺骨,痛得他将将吊着的一口气都差点断了。
极致的屈辱,忿恨,怨毒,汇成难言的杀意。
他神色平静地被小太监扶起,在钱彪目瞪口呆的神色中,猛地拉住他的手,将长剑拉起出鞘,而后狠狠撞了上去!
第45章
钱彪大惊失色,但好在他反应够快,且早被人提点过。
眼看着萧衍不要命地冲来,他几乎本能退让。
萧衍本就旧伤未愈,此刻虽抢占先机,却没能轻易得逞。
钱彪眨眼间连退六七步,直至退到安全距离站定才又惊又怒地吼道:“殿下要做什么!”
与怒吼同时响起的,是“轰”一下叫人心惊的闷声。
钱彪话才说了一半,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萧衍以略显夸张的姿态“嘭”的扑倒在地,脸朝下狠狠摔了个狗吃屎。
他冲过来时实在是用了全身最大的力气。
却没料到竟会被如此轻易地躲开。
收势不及,再加上惯性使然。
等反应过来时,萧衍整个人已经以五体投地之姿狼狈地趴在地上,手脚张开,像只丧失了行动能力的大王八。
身上的伤口经受不住这等撞击,瞬间再次开裂。
而更叫他晕头转向的还不止于此,萧衍几乎是尖着嗓子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嚎:“嗷——孤的鼻子!孤的鼻子!”
钱彪完全没料到会看见这等场面,一时战战兢兢抬手先护住了自己的长剑,这才小心翼翼弯腰去细瞧。
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萧衍本来还算高挺笔直的鼻梁稍稍歪到了一边,多半是折了。
鼻腔中的血正不要钱似的往外涌……
“哎哟!”钱彪吓了一跳,再看他正因哀嚎而张着的嘴,就连牙缝里都是血,一时更是吃惊的再退好几步,慌张地看向四周。
“你们可都瞧见了啊,太子殿下自己摔的,跟我可没关系。”
一旁的禁军和黑螭卫也有些愣住。
片刻后才回过神点头。
“的确,我等亲眼所见。”
“是太子殿下想往您的长剑上撞,您为了他的安全着想才赶紧退开,结果太子殿下站立不稳自己摔了,这点我等都可以作证。”
“钱大人放心,方才发生了什么,怎么发生的,最后又如何了,待到圣上面前,定要一五一十全都禀报清楚的。”
“不过……”有人犹疑道,“太子殿下看着伤得似乎不轻。”
萧衍耳朵里嗡嗡作响,整个脑中不断有诡异的蜂鸣。
鼻梁处锥心的酸痛让他恨不得要在地上打滚,可又因行动不便而难以动作,只剩下生理性的涕泗横流。
泪水汗水伴随着粘稠的血液,着实叫人无法直视。
钱彪几次张嘴想要说话,都被他嗷嗷的叫声堵了回去。
从小到大,萧衍还从未吃过这种苦。
哪怕他被禁足,被呵斥,也不过是在梁帝面前,且并未真正有什么实质性的损失。
至于被刺重伤,更是他自己的提前设计。
即便再狼狈,成功的喜悦也早已将身体上的一切痛楚抹平。
而今不过是个小小的禁军左领在前,却将他太子的颜面死死踩在脚下,让他成了卑微如尘埃,渺小如蝼蚁的存在。
更可悲的是,他奋起反抗得来的竟是这等屈辱的结果。
一时间,萧衍什么想法都没了。
如同濒死的鱼一般在地上扑腾了半天,他才终于听清周围人说话的声音。
“要不要去旁边屋子里找个太医来?”
“话虽如此,可就怕那群人里头还藏着别有用心的,万一没能救好,反倒又使什么别的手段把人给害了,那可怎么办?”
“那要扶他回床榻吗?”
“他这个伤也不知能不能随意动,就怕动了之后更严重啊。”
“殿下似乎就是撞断了鼻梁,一时半会应该并无性命之忧吧?”
“那不然便再等等?”YST
他们居然还想再等等!
耳听的这群人还在犹豫着左右不定,萧衍气急攻心,“哇”的硬生生吐出一口血来:“你们还不扶孤回去躺着!”
“还不去找太医!”
萧衍说着,一脸狼狈地狞笑起来:“行,你们真行,有本事就让孤死在这里,孤死了,你们一个都别想活!”
嘈杂声议论声终于停止,钱彪这才缓缓一抬手。
刚才还七嘴八舌的禁军和黑螭卫齐齐退了出去。
有人在门外远远守着,亦有几个前往关押太医的屋子里挑人。
方才本准备伺候萧衍的小太监见状,也不要人提醒,抬手便将人捞起放回床榻,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诺大的里屋,瞬间只剩下钱彪与萧衍二人。
萧衍哼哼唧唧的喊疼。
见钱彪一脸冷漠的看着他,忍不住又道:“下贱的狗东西!”
“你又想做什么?你还有什么法子来折磨孤,尽管放马过来,你以为孤会怕你?”
他喘息片刻,阴测测地翻起双眼:“孤要是你,现下只会祈祷接下来最好风平浪静,再好好地将孤伺候妥当。”
“否则孤不介意拿这条命与你博一……”
钱彪远远站着,没再过分靠近他。
此刻脸上却挂了些笑,开口将他打断:“殿下不会。”
萧衍一时愣怔:“什么?”
就见钱彪镇定地摇头:“您不舍得死,不过用自残的方式来达到目的,您倒是做得驾轻就熟。”
“方才那番动作,不过是想伤在微臣剑下以此为报复,从而取臣性命,不是吗?”YST
萧衍没有回答。
钱彪却笑道:“可惜微臣早有准备,您没能得逞。”
“微臣要是您,只会选择安安稳稳躺着歇息,等待陛下圣旨。”
“因为无论您如何折腾,我等不会让您死,您也绝不会舍得死。”
“既如此,何必还要自讨苦吃?”
萧衍好端端的一张脸早已狼狈又可怕。
血迹糊得到处都是,表情更是怨毒万分。
他幽幽地道:“你哪来的自信?”
“以孤一条命,换父皇遭世人唾弃,让天下永不安宁,让你们全都给孤陪葬,孤有何舍不得?”
钱彪却笑起来。
“殿下不会真的拿自己的性命来博的,即便如先前那番刺杀,若无确凿把握,您也绝不会轻易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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