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帝说这些话时是丝毫没客气,但表情却带了几分说不出的嗔怪。
如此不显厉色却更加亲昵,反让盛大人憋了一肚子的郁闷无法说起,只能扯着嘴皮子干笑道:“是,都是微臣考虑不周。”
话音未落,梁帝便道:“的确考虑不周,便是朕也有错处。”
“而今幸得宁儿和珩儿,当然还有墨儿提醒,朕方知疏忽,自然万不能任由此事发展。”
梁帝的身子往后稍稍靠了靠,面色渐冷,双眸并没有太多的情绪。
“不过,朕听宁儿方才的意思,你们闹了数月,其实并非真正为琦儿考虑,而是一直拿她做借口,打着的竟是皇子的主意。”
盛大人猛地抬起头来:“陛下!”
他是万万没想到,这么些天下来,一直态度暧昧模糊不清的圣上,此刻竟突然将话挑明,竟不再给他们留丝毫颜面。
是,这些天,他们心中的确是这么想。
甚至之前想的还不是皇子,而是圣上。
这些梁帝原本也是知道的。
他们盛家表达得不算含糊,满朝文武也都懂,就连圣上亦心知肚明,只是尚在犹豫究竟该让步到什么程度而已。
盛氏乃百年大族,从前朝时起便远近闻名。
后来大梁立国,盛家先祖追随萧氏,以身犯险立下汗马功劳。
之后历代出了多少文人大儒、沙场武将。
积年的底蕴和丰厚的家底,再加上朝中、后宫皆有人,学生遍天下,还有一位四皇子在,也算得上唯一能和苏家比肩的世家了。
若一切顺利,往后这天下究竟是谁来坐还真不一定。
可惜后宫争斗,如日中天的宸妃突然就意外去了,那时圣上为安抚盛家,封了年纪尚幼的四皇子萧肃为秦王。
而今四皇子也没了,又没得那般蹊跷。
圣上若还需要用盛家,在不影响大局的基础上便依旧会给予相应的安抚,或是金银钱财,或是权势地位。
他们现在要的,就是一个真正稳固的权势。
梁帝之前提起的空头爵位并没什么实际意义,短短几年之后便会烟消云散,唯有在宫中真正有人,才能保家族长盛不衰。
至于这个琦儿是什么人,他不信圣上不知道。
一个孤女,说是从小跟在宸妃身边长大,可满打满算也不过待了一年左右。
那时她年纪还太小,并没能真正记事。
后来宸妃忙着照顾四皇子,忙着跟别的妃嫔争宠,忙着给盛家争取权势地位,除了偶尔宣她进宫住两日,哪还有空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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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所谓的母女之情,也不过是说得好听。
是为了提高琦儿身份地位的说辞,是替她添砖加瓦的筹码,毕竟她的身价高了,往后能回馈给家族的东西便也自然多了。
否则好端端的,凭什么将她好吃好喝的供着?
盛家之所以选择在此刻将她推出来也正因如此。
受着家族的恩惠,自己背后却并无兄弟撑腰。
如此盛家在宫中多了一大助力,圣上也不用太担心外戚强大影响皇权,这本是两全其美的好事。
可就是这样的好事,却被梁帝在满朝文武面前扯开伪装一言道破,这就显得很不体面了。
即便这是事实,盛大人也当然不能承认,他连忙俯身,以头叩地。
“微臣惶恐,微臣的确只是为琦儿姑娘着想!”
“之所以说起两位皇子,也不过是因话赶话,如今康亲王和瑞亲王本就尚未婚配,琦儿也刚巧适龄,又生性贤淑,性情温顺……”
他话未说完,梁帝便满脸认可地点了点头:“不错。”
“朕就说,盛大人国之栋梁,盛家更是朝廷柱石,怎么可能会心思深沉到算计皇子?定然还是真心疼爱自家孩子的。”
“宁儿。”
梁帝转过头,看向尚在不服的康亲王萧宁:“你年轻气盛,可说话做事还是该三思,这般口无遮拦话赶话,也不怕伤了老臣之心。”
萧宁梗着个脖子就要骂人,被身旁的萧珩轻拽了一把。
到底没能吭声。
倒是盛大人的表情活像不小心吞了只苍蝇:“臣——”
梁帝短短几句话骂了他若干回,偏是指桑骂槐连给他反驳的机会都没有。
是既说他白长了年纪,说话口无遮拦与年轻人无异。
又说他心思深沉打皇子的主意,根本不配做国之栋梁,盛家更不配做什么朝廷柱石。
然而根本不等他想出应对之法,梁帝已接着道:“但这么长时间过去,琦儿姑娘的事却迟迟没能解决。”
“可见盛家也的确是没别的法子了。”
梁帝低下头来,稍想了想:“宸妃从前在世时便与贵妃交好,说起来,她们二人尚在闺中时便常在一处。”
“琦儿既是从小跟着宸妃长大,你们也做不了她的主。”
盛洪有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就听梁帝接着道:“那便干脆交由贵妃处置,也无需再劳烦你家女眷进宫了,过两日贵妃物色好人选,自会派人去通知你们。”
“至于两位皇子的婚事,他们虽已成年,但到底还年轻,并不急在这一时,朕的意思还是要再多历练历练,以后再说。”
“何况他们的事,朕也得与他们的母妃商量过后才能决定。”
梁帝说罢,最后道:“此事到此为止。”YST
“诸位,可还有别的事?”
盛洪一张脸已变得漆黑,可梁帝既做了决定,他便不能再有任何别的意见,心中却格外愤恨,只觉先前的谋划都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若有似无地往某处又看了一眼,终于默不作声退了下去。
这一场闹腾断断续续持续了几个月。
可到最后,盛家不仅未能得到实质性的补偿,就连一直留在家中待价而沽的琦儿,也没了任何利用价值。
早朝散去。
几位皇子并肩而行。
萧宁仍有些不满。
“这盛家也未免欺人太甚,父皇还说他们不是故意为之。”
“闹了这么久,赏赐不要,爵位不要,先是哭宸妃死得冤,又哭四皇兄死得惨。”
“本王还以为他们是真伤心,真的不图别的。”
“谁料铺垫了这么久,到最后却是打得这主意,将家中一个姑娘的婚事拿到大殿上来说,还妄图联合旁人逼迫父皇在咱们当中挑一个给人当夫婿。”
“这还不是算计皇子?”
“他们盛家再是名门望族,那也是父皇的臣子,哪有这样行事的道理?裹挟君恩,实在可耻。”
萧宁越想越憋屈,越想越恶心。
“平日里瞧着那盛大人口口声声圣人之道,盛老太爷更是门人弟子遍天下,骨子里却这般坏!”
他一甩袖子,没好气地哼道:“本王的婚事,何时轮到他们置喙了!还有你!”
萧宁忍不住看了萧珩一眼:“你也是,方才拉着本王做什么?”
“父皇给他们面子,本王跟他们盛家可没关系。”
“就该再好好骂一顿出出气,也省得此刻心烦,恨不得揪着他脑袋狠狠晃荡,看看里头装的究竟是什么败絮。”
萧珩没吭声。
倒是一旁的萧墨伸手拍了他一脑袋:“都说你与本王相像,可这脑子瞧着怎的比本王还不好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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