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官场虽如战场,却又与战场不同。”
“你不是这块料,从前不是,如今不是,往后也不可能是。”
“朕今日把话与你说明白吧,你与老二斗时,若没有珩儿在旁,多少次你都已经险些丧命,爵位、身份、权势、财富和地位,你恐怕早就什么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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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还是如此。”
“现下,朕已派袁玮连夜赶往北齐郡,对外只说他告病还乡,你若还听朕一句劝,便做好你自己该做的。”
“别为了遥不可及的东西丢了前途,丢了性命。”
“即便不是为了你自己,也该好好想的你的王妃和世子,这么大岁数,别再稀里糊涂了的。”
什么才是他该做的呢?
萧墨缓缓闭上眼,现如今,替朝中一切的暗流涌动打掩护,方便梁帝和萧玉珏暗中行事,真正护大梁百姓安危,这才是他真正该做的。
今年的秋季格外的冷。
中秋过后简直如同入冬了一般。YST
瑞王府内,屋内已烧上了碳。
萧珩靠在一旁的软塌,正在看一封信笺。
林黎边替团子顺着它身上的毛,边还时不时用脚逗咪咪两回。
直至萧珩微微翻了个身,他才抬起头来问:“殿下,如何了?”
第113章
萧珩将已经看完的信笺递给林黎。
口中说道:“吴尤传来的消息,说是京郊有几处宅院都有些不对。”
“看着是普通人家,但经常会有些陌生面孔进出,不过毕竟是民宅,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继续慢慢查,此事急不得。”
“至于沈国公府的世子——”
他说着微微抬起下颚:“你自己看。”
林黎的视线已经落在吴尤苍劲有力的字迹上,愣了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根本不在西北,而是一直就在京郊外的天南郡?”
萧珩缓缓坐直了身子,又干脆站起身来。
“这几年,或者说实则是好几年前,三皇兄就曾说沈国公世子沈玉行自小在西北长大,过不惯如今的生活。”
“他在西北有广袤的土地,一望无垠的山坡,还有牛羊成群,而在沈国公府,他却只有规定之内的宅院,就连日常出府都很麻烦,无论是吃的穿的还是生活习惯,他都很难适应。”
“更何况当年沈家搬迁时,沈玉行的夫人还大着肚子,实在不宜舟车劳顿,便留在了西北老宅。”
“他既住不惯京城,又惦记着妻儿,当然待不住。”
“西北路途遥远,再后来,他一年里总有大半年时间是不在府中的,最初也曾有人对此颇有微词,毕竟沈国公身子不好,他作为世子光想着自己,实在有些不孝。”
“可沈国公却说,让他在西北待着历练历练也好。”
“再说弱妻和幼儿本就需要他照顾。”
“有时因担心他来回奔波路途遥远会出什么意外,甚至会准许他一年都不回京。”
“到如今,人人都已习惯了他不在京城。”
“沈玉枫闹出什么事,哪怕是父皇都觉得该直接寻三皇兄处理。”
“而提到沈国公府,除了知道沈国公缠绵病榻,世子沈玉行便似乎只是个名称,唯有沈玉枫那不着调的纨绔公子才是真实存在的人。”
萧珩深叹了一口气。
“三皇兄这个人,可真是……”
真是什么,后面并未再说。
但林黎却已经咂了咂嘴:“这般隐忍着放长线钓大鱼,楚王殿下别的不说,耐心倒是绝非常人能比。”
萧珩不置可否,视线缓缓落在外间的地面。
大风吹过,将不远处逐渐凋落的树叶再次吹散,稀疏而泛黄的枯叶在地面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又很快被风卷起到半空。
也不知看了多久,他才喃喃开口:“今年的天冷得很早。”
林黎并不知晓自家殿下为何突然又说起天气,不过此事毕竟很有共鸣,他很快放下之前的话题赞同道:“可不是?”
“这才刚过中秋就冷成这样,如今府中下人都已经提前穿上了夹袄,前些天就连地里的菜都差点被冻死,好在咱们使了法子保住了。”
“再这么冷下去,到了冬天可怎么办?”
“是啊,”萧珩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重复道,“到了冬天可怎么办?”
原来,一切都曾有迹可循。
那时他满心满意都在想着,该如何替太子争夺皇位,如何保太子储位安稳,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曾被他放在眼里。
皇子间的争斗腥风血雨。
朝臣、世家,京城的富户,江南的富商,都是他可以利用的工具,是他执掌整盘棋局的关键,也是可以随时牺牲的弃子。
而齐国,于他而言也不过是用来陷害旁人的一样物件。
不值得给太多眼神,不值得关注,更不值得放在心上。
一个多年前败在萧墨手上的弹丸之地,能对堂堂大梁产生什么了不得影响?萧珩以前一直是这般想的。
所有的眼睛都盯着高高在上的皇位。
唯有那里才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也正因如此,多年后齐国大举入侵才让他们慌乱不堪束手无策。
彼时并非没人反抗,而是在不知不觉间齐人竟已无孔不入,无论是边疆还是京城,漏洞都太多太多,他们便是想补都不知从何处下手。
门外的大树粗壮,好似能抵挡一切风暴,拥有无限的生命力。
可再粗壮蓬勃有生命力的树,若是被虫蛀空了内里,虽则表面看不出伤痕,也总有轰然倒塌彻底丧命的一天。
当时的萧辞已经因春闱舞弊一案被罚镇守皇陵。
之后的日子,他简直如同凭空消失了似的毫无存在感,当然也没什么人再去关注一个已经彻底溃败的皇子。YST
然而如今再想来,他恐怕根本不是表现出的那般安稳。
那些腥风血雨的背后,不知还有多少掺杂着他的手笔。
风可真大。
这么冷的天,从前大梁却并未有过任何警惕。
他们目无下尘太久了。
一心忙着内斗,由着齐人厚积薄发,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趁着寒冬腊月一次次小规模的进攻边陲小镇,一次次试探大梁底线。
而当地官员则因为各种各样的关系,将消息完全隐瞒下来。
京城无人知晓,皇子们忙着争权夺利,臣子们忙着站位选人,就连梁帝都烦不胜烦,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就是想管也没有精力。
于是终于走到了被人打破城门尸殍遍野的那一步。
入眼全是猩红色的血。
到处都是各种痛苦到极致的哀鸣。
萧珩又想起当年,那时大皇兄已然惨死,四皇兄被敌国刺客暗杀,五皇兄亦在阵前丧命。
直到他于冰湖溺毙,三皇兄仍旧被囚禁于皇陵。
他那时真的还在皇陵吗?
太子即位之后,又当了多久的帝王?
无从知晓。
萧珩缓步走到门前,慢慢抬起手来抚着身旁的门框看向远处的天空:“也好,幸好如今还来得及。”
林黎有些愣怔,没大懂这话什么意思。
就见萧珩又笑了笑:“本王既已知晓,便不会叫他们轻易得逞。”
入夜,天气变得更加寒冷。
不少府中已吹灭烛火准备入睡。
京城,楚王府内的书房。
萧辞有些懒散地从躺椅上坐起身来,下意识走到不远处的铜镜前看了一番,又回过头问:“本王气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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