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下这房子的人,的确非京城口音。”
“而此人不差钱,更无所谓这房子最终的归宿。”
梁帝闻言,不由轻笑一声:“真是好手段啊!”
“这沈国公府的世子倒的确让朕大开眼界,就连老三,朕从前也小瞧了他。”
“原来他并非如今才变得丧心病狂,而是早在多年前便已经做了这么多事,埋了如许多暗桩,即便在看似安稳时也不曾想过将人召回放弃这条路。”
“可笑墨儿宁儿当年和泽生肃儿他们斗得你死活我,除了珩儿,竟无一人将他放在眼里。”
“此番若非珩儿再提醒,咱们大梁岂非要迎来灭顶之灾?”
梁帝的情绪有些激动,片刻后神色却又变得落魄。
他缓缓走至门前,略显无奈地望向远方,隔着数到门槛,尚能看到当日作为警醒摆在乾安宫门前的那块硕大的朔上石原石。
帝王的声音低沉。
“看来朕的确是老了。”
“早年的杀伐决断被优柔寡断代替,遇事时总免不了想到,毕竟都是朕的子嗣,朕也是亲眼看着他们从小长大的,该当给一个机会。”
“谁知这点可怜的父爱却成了被他们利用的软肋。”
“从前朕还曾觉得珩儿是被亲情迷住双眼的那一个,可如今再看,他早就清醒了。”
“唯一不清醒的,只剩下朕。”
王斌和吴尤闻言,忙躬下了身,却不好多说什么。
唯有张宝全上前,轻轻扶助了梁帝有些摇晃的身子:“陛下可千万别这么想,无论如何,现下齐王殿下已经听了劝。”
“康亲王对这些事也是不掺和的,更何况还有瑞亲王……”
“他前段时日又命了送了一堆的大补的药材来,其中千年的老山参便有五六根,可难得的很,还有上好的鹿茸鹿鞭。”
“奴才看了,那鹿鞭被炮制得可谓虎虎生威。”
“……”他还要再说,终于被梁帝抬脚踹飞了。
“老东西,你都一把年纪了,当着两位大人的面在胡说八道什么呢?也不怕给朕丢人!滚滚滚!”
他赶苍蝇一般将张宝全赶到了一边,才刚生出来的那点郁气也因此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正了脸色。
“既然沈国公世子还在原处未动,那说明老三并未发觉异常,应当只是单纯胆小,怕前功尽弃而已。”
“你们去将人给盯死了,这个沈玉行,绝不能让他有任何逃脱的机会,哪怕将来有一日老三想要毁灭证据,也定要将他完完整整带到朕跟前。”
“至于现在,你们照旧潜伏就是。”
“此外便是后日的重阳登高,虽说朕觉得他们不至于这时候就胡乱动手,但却很可能趁着京城中防御空虚再次传递消息。”
“王斌、吴尤,你们二人联手,定要将人马安排妥当。”
“可能做到?”
下方二人轰然应诺。
片刻后,启元殿内终于再次安静下来。
转眼就到了重阳这日。
萧珩难得起了个大早,天还没亮就被迫出发。
圣上出行,仪仗便有浩浩荡荡几百号人,再加上各宫的主子们,皇子公主们,伺候的奴才,随行的官员,守卫的禁军。
说起来不过是到崇山登高而已,瞧着却比当初元宵夜宴还热闹。
毕竟是在白日,且宫中几乎倾巢。
除了被禁足的景妃,剩下的哪怕是最低位的妃嫔都跟着出来了。
绵延的队伍无穷无尽。
最前头的都已经出了城,圣驾才刚出宫……
林黎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大场面,也没忍住感慨:“真是好多人啊,上一次见到这么多人,还是在上一次。”
话音未落就听到齐王萧墨一声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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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弟聪慧,可惜你这侍卫却总是一副傻不愣登的模样。”
“你也真不怕带在身边丢人。”
萧珩闻言回头,就见他的三位皇兄也被堵在了身边。
视线重新落在萧墨脸上,他笑了笑:“那也比大皇兄的侍卫聪慧却只想着害你要好得多,与其管本王的事,你还是先好好管自己吧。”
“你!”萧墨被气得跳脚,一张脸瞬间涨的通红。
萧宁在旁看不过眼,帮腔道:“六弟如今是越来越没规矩了,跟大皇兄说话就这种态度?大皇兄也不过是关心你一句。”
萧珩不冷不淡地看着他:“哦,那多谢关心,但不必。”
“……”这下连萧宁都炸了,原本就等得不耐烦,此刻再被一激,他握着拳头就要冲上去动手打人。
楚王萧辞在旁看得实在不像,终于开口:“你们这又是在做什么?不说此处都是文武大臣,便说那边,还有多少百姓的眼睛都在看着。”
“可你们三位亲王却要当街互殴不成?”
他实在不赞成:“都是自家兄弟,便不能和睦些相处吗?”
这话倒是老样子,萧珩不曾再吭声。
但萧墨和萧宁却各自冷哼一声。
萧墨更是毫不客气:“就算你如今位高权重,也还管不到本王头上吧?”
第116章
道不同不相为谋。
几位皇子完美诠释了这句话的含义。
从前尚能维持着表面的和睦,如今却是连装都懒得装了。
一场戏若要唱得好看,总归要众人配合才演得出来,而今却只剩萧辞一人沉浸在往日塑造的角色中,便显得十分滑稽又荒谬。
萧墨没好气地说罢,前方刚好有了空档,顿时头也不回地带着萧宁抢先插了过去。
萧珩紧随其后。
有他们二人开道,之后的路程都变得顺畅起来。
唯有萧辞有些愣怔,周围多少双眼睛看着,他万万没想到齐王竟会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他撕破脸,他都不怕被旁人说闲话的吗?
一口气堵在嗓子眼里,让他整个人都有些混沌,像是脑子里进了一团泥浆,又像是胸口被压上了千斤巨石。
等他终于回过神时,前方早已再次拥堵。
混乱中也分不清究竟是哪个府上的马车,摇摇晃晃挡住了去路。
郑号在旁看得不对,忙上前扶了他一把劝道:“殿下莫急,时辰还早,再说毕竟是重阳登高的大事,总归是要等人齐了才开始的。”
他压低了声音,将萧辞重新送进马车车厢。
“早些去也无用,不过是耗费更多的时间等人,您昨晚本就睡得不大好,不如趁机先靠会儿,外头一切有属下,说不定睡一觉就到了。”
萧辞边听他说话边打开一旁的车窗。
视线在不远处轻扫,有人终于注意到他马车上的标识,纷纷抱拳打起了招呼,当然也不乏想要让路的。
但周围太挤,已经到了水泄不通的地步。
他们就算有这个心也实在做不到。
可即便如此,这态度也让萧辞不断上涌的烦躁稍稍消散了一些。
他颇为有礼地冲外头点了点头,这才重新靠好闭上眼,又下意识摸了摸香囊内的药丸。
确认东西安全后终于放下心。
“你出去吧,本王便眯一会儿。”
郑号应了,离去之前还是先伺候着他躺好。
声音逐渐远去,又逐渐消失,萧辞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脑中不由自主回想起方才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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