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男女老少皆有。”
“一般年轻的公子和小姐会被请求帮忙挂个灯笼,孩童则被要求放置风车和射箭用的机关。”
“至于牵制的引线,亦是这个人连这一段,那个人接另一段。”
“因引线很长,绕的弯子又多,若非精通机括,绝不会有所怀疑。”
“被临时寻到的百姓大多都是顺手,更因对方身着巡防营衣衫而十分信任,有些倒是问过一两句,听说是用来护卫百姓的,便去做了。”
“更多的则是问都没问。”
梁帝皱了眉。
就听吴尤接过话头,继续道:“巡防营的衣衫是军中统一制式,况且当日人手众多,若当真突然冒出个生面孔,定然早已闹出来了。”
“属下今日一早便又派人去兵部调查,得知巡防营近日的确有人突发旧疾,说要回乡养病。”
“不过据与他相熟的几个兵丁所言,那人虽非京城人士,可老家也早已没有旁人。”
“而他平日嗜赌如命,欠了一屁股债,本已有些日子不赌了。”
“元宵前段时日也不知从哪里赚了些银子,手头宽松了些,便又去了赌场,似乎又输得不轻。”
“大约是怕被追债的找上门,才找了这么个回乡养病的借口。”
“黑螭卫派人沿路查探,发现此人根本未能走出京郊,便已然死了。”
“尸体就被扔在离京不远的一处树林。”
“现场有很明显的打斗痕迹,身边还有个包袱,但里头什么东西都没了。”
梁帝冷哼一声:“这是想说他被追债之人抢走财物,顺便要了性命?”
“简直荒谬!”他的脸色有些难看。
“这分明就是杀人灭口!”
此事显而易见,吴尤自然没有否认。
不过——
“此事策划周密,似乎给所有发生的事都找好了借口。”
“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事情一旦发生,就必然会留下线索和证据。”
“属下等顺着对方的思路再查,从赌坊中倒是听到了些消息。”
“据闻此人当日重返赌场时显得十分阔气,言谈中透露,他识得了贵人,不仅赚了一笔,往后也将有源源不断的财路。”
吴尤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张银票双手递上:“此乃他当日被赌场赶出来后去往钱庄兑换的银票,属下已亲自去查过账目,这银票出自兵部尚书府袁大人的庶子之手。”
这一招,对方用得极妙。
一个毫无底线的赌徒,只要给予他足够的好处,他便什么都敢做。
而也正因是赌徒,欠债逃跑,被人追债,人财两空最终丧命,任谁都说不出错处。
换句话说,简直理所当然。
此人从头到尾就是个注定死局的棋子。
对方自找到他,利用他起,便已经替他想好了最后的结局。
他们甚至还考虑到了赌徒特有的劣根性。
知道哪怕他嘴巴再严,心思再缜密,真正上了赌场都会控制不住自身的欲望。
为了能在赌场上找到自信,能让旁人愿意与他赌,他便需要足够的底气——元宵前认识的那个贵人便成了他的底气。
他还需要足够的底牌——数张尚未兑换的银票就是他的底牌。
于是黑螭卫便这般轻而易举知道了对方想要他们知道的消息。
此人认识了一个贵人,贵人给了他银票,银票出自兵部尚书府,那指使他的还能是谁?
自然是那位可能至今还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晓的齐王殿下。
吴尤和王斌能想到这一点,是因查案多年的本能。
亦是因觉得齐王不会在此时做出这等毫无意义的蠢事。
也许在某些人眼中这很合理。
但在真正的旁观者看来,却十分荒谬。
杀了太子,齐王便能顺利谋得储位吗?
若真杀了太子……
唯有帝王一同殒命,齐王才有登基的可能。
可在他之后还有那么多虎视眈眈的皇子。
想要这至高无上的位置,谈何容易?
银票被随意拍到了桌上,梁帝轻笑了一声。
“那朕便知道了。”
“若无意外,这乱箭飞射的机括定是齐王命人安排的,墨儿从前便在军中,认识一两个高手也不足为奇,便是那远程射出的箭,若再查下去,恐怕也出自军中弓弩。”
梁帝从旁拿起茶盏,缓缓抿了一口。
“仅仅几天的工夫,便已查出老三、老四、老五甚至老六夹杂在其中的各色证据。”
“那风车和灯笼,皆出自老三外家沈国公府名下产业。”
“那机括的零件,则是老五熟识的那家铁匠铺子制造。”
“老四这段时日脸上的伤一直未愈,想了不少法子试图做出类似人皮的东西掩盖伤口,又与那刺客人皮的类似面具不谋而合。”
“就连珩儿府上,都有一个账房字迹与当日那字条上的字迹相差无几,且刚巧被你们发现。”
梁帝放下手中的茶盏。
瓷盏的底部与桌面相撞,发出“啪嗒”一声轻响。
“可惜了。”
梁帝又笑了笑:“也不知是那幕后之人做得尚不完美,还是你们能力不足查得不够细致。”
“若朕是他,定然会再放一些与自己有关,却又无关紧要的证据,如此才能真正混淆视听。”
“这般看来,即便在心狠手辣阴谋诡计上,他也尚有不足。”
吴尤和王斌皆未开口。
事已至此,早已不是他们这些臣下能随意置喙的。
殿门外风雨渐急,小太监们终于将一盆盆娇贵的花都捧进了廊下。
除了风声和雨声,一时什么动静都没了,倒显得安静祥和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吴尤和王斌才听到梁帝深深叹了口气。
“如今他自认掌控全局,想要抓到把柄自然不太容易,好在这一回各府都很安静——按理来说,这应当不在他的预想之中。”
“这两天太子的伤如何了?”
在最初的几天之后,梁帝渐渐察觉不对,已有些日子没出宫去探望萧衍,不过传去的消息只说是圣上政务繁忙,实在没空。
王斌的禁军日夜在府外守候,闻言道:“虽还未能下床,但每日已能坐一坐,吃食上依旧保持清淡,据李太医回报,恢复得不错。”
梁帝点了点头:“那便好,无论如何毕竟也是朕的子嗣。”
“既无性命之忧,就叫人将这些日子各府的情况传些消息进去。”
他思虑片刻,又道:“别忘了告诉他,朕近日政务也不算繁忙,待会你们二人就陪朕去赏赏花。”
第37章
细雨连着下了几日。
临近月末,各府均有些蠢蠢欲动。
除了的确伤势堪忧的秦王萧肃,齐王、楚王皆召集了一堆属下商议要事。
就连恭郡王都有些坐不住,在院子里来来回回地转,转得一众丫鬟小厮头晕眼花。
直到他转了整整三十圈,贴身侍卫张新实在忍不住了。
“殿下,您有什么话便说罢,我等虽没什么大本事,但也并非一无是处,也许能为您分忧呢。”
萧宁倏地停下脚步,偏头看他一眼,愣了片刻。
似乎想要开口,可嘴张了一半却又闭上,继而加快步伐再次在屋中转悠起来。
陀螺似的又转了七八圈,张新只觉得眼前的整片天地都跟着有些晃荡,心中有个念头不断翻涌,想要寻个借口先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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