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地方大,还特意设了不少可以让狗玩的小障碍。
有人在前头跑,它便跟在后面追,有时也用麻绳与它拉扯对抗,又或是用藤球抛接,一天下来狗很开心,就是有点废小厮和侍卫。
团子则恢复了往日的慵懒,难得出去走两步就觉得冷,不是在门前晒太阳,就是窝在炭盆前不肯动弹。
咪咪白天也在睡觉,只有晚上会出去溜达一圈。
天一冷,别说猫狗不愿出门,就连萧珩也越发懒散。
舒舒坦坦躺了好几个月,除却必须上朝时不得不出现,他几乎日日窝在府里吃喝躺睡。
没办法,只要一想到后面的日子少不得要烦,他就整个人都提不起劲儿,总是有一种现在不躺以后很可能会躺不到的感觉。
他躺得开心,林黎刚开始还劝两句,到后面也有样学样。
好好一个瑞王府,简直从上躺到下。
温饱使人慵懒,懒散使人快乐。
直到昨夜睡前沐浴,低头突然发现自己竟有了一点小肚子!
萧珩才猛地一惊,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然现在这种生活使人快乐,但如此颓废,实在于身体和形象有损,更于将来无益。
他要的不过是忙里偷闲,可不是将一屋子人都养成废人。
惊醒之后,萧珩今日难得起了个大早,在前院与林黎一道练了半天拳,将刀枪棍棒都耍了一通,这才回屋。YST
主子突然来了劲,底下人的精神也顿时跟着一振。
今日就连陪黑风玩耍的小厮和侍卫都比往日兴奋很多。
瑞王府内显得既和谐温馨,又生机勃勃。
擦了汗,将衣衫敞开凉快了一会儿,有小厮上来伺候着他重新穿戴整齐,萧珩才在圈椅上坐下。
“倒是本王预估有误了。”
林黎还沉浸在方才危机时刻使出的绝妙招数中,一时没回过神。
“殿下预估有误什么了?”
萧珩将衣摆往前顺顺好,人则往后靠坐。
“本王原以为,朝中这份安宁不会持续太久,咱们这等安稳日子自然也不会太多。”
“却不料也不知是年节将近,还是别的缘故,大皇兄和三皇兄竟都保持了相当的克制。”
“虽则偶尔也还是会有轻微的冲突,但却没真的闹出什么事。”
“害得本王吃饱喝足,生生长胖了不少。”
他说罢回头,看向林黎:“你也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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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看向团子和咪咪,表情颇为无奈:“就连他俩都胖了。”
“倒是本王那两位皇兄,也不知他们究竟在想什么做什么,一个比一个拼,如今是一个比一个瘦。”
说到这个,林黎倒是知道些内情。
“属下听闻,他们二位似乎是觉得此番两位皇子身亡,圣上伤心不已,他们也要表现得足够悲痛才行,因此茶饭不思。”
“再加上累日操劳,吃不好又休息不好,自然消瘦下来。”
林黎说着这事,倒是忽而生出些担忧:“他们瘦成那样,咱们却明显胖了一圈,是不是不大好?”
萧珩摇头,本是想说并无不好,可话到嘴边时却突然凝重:“的确不好。”
“……”林黎一听这话,顿时僵住,“是吧?”YST
“也的确,毕竟是两位皇子,便是从前关系再如何不好,也都是自家兄弟,何况其中还有一位乃是殿下胞兄。”
“他虽不仁不义,咱们也不该表现得这般冷血无情。”
“别的不说,那齐王殿下平日里跟他们二位可是死敌,多少次针锋相对你死我活,要属下看,他们死了,齐王心中别提多高兴了。”
“可即便如此,他也还是表现出悲痛难忍的模样。”
“至于楚王殿下就更别提了,他向来把兄弟情谊挂在嘴边。”
“前面那段时间本就安稳得不像话,几乎都有些查无此人的意思,如今又瘦得脱了相,多少朝臣对其称赞有加,说他重情重义?”
林黎轻叹一声。
“齐王原先那般魁梧,现下瞧着却是面有菜色,听说他们府上多少日了都不见荤腥,上下全都吃素,说是要给两位去世的皇子祈福。”
“楚王更是面容憔悴,那眼袋都快耷拉到下巴了。”
林黎越说越心惊,越说越觉得不妥:“他们都能做到这种地步,您当时明明哭得那般伤心,如今却一日不落好好用膳。”
“咱们府里更是猫狗撒欢……”
不想还好,一细想下来,林黎只觉得天都要塌。
“前些日子咱们还弄出了什么辣锅子,不仅自己吃,还送了一份进宫,那味道特别香,听说隔着几条街都能闻到!”
“怎么办?”他急切地站起身来,“难怪圣上如今都不大与您说话。”
“这会不会是,厌弃了啊?”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萧珩看他的眼神从奇怪到茫然,最后只剩下真心实意的佩服。
“你可真能想。”
不过也难怪,若非萧珩对梁帝早已格外了解,恐怕他也少不得要走很多弯路。
那时出事的并不是萧衍和萧肃,而是大皇子萧墨。
他屡次犯错——
如今想来,应当是屡次落入太子陷阱,根本无法自证清白,结果因此心生怨恨,反倒做出更多错事,被父皇逮了个正着。
齐王之位被一贬再贬,最终落得流放的下场。
即便曾经是尊贵的亲王,即便他仍旧是陛下子嗣,大梁皇子,可有背后之手在操控一切,那所谓的流放,迎来的最终结局同样是死亡。
萧墨身死,一众皇子如现今的齐王和楚王一般哀痛不已。
因知道父皇喜欢看他们兄友弟恭,喜欢看他们兄弟和睦,彼时众人不约而同伤心欲绝,相互攀比着夸张程度是如今的数倍。
吃素吃得少都不算什么,还有念经抄经祈福的,偷偷将画像挂在府中看着垂泪的,时不时说起小时候相处细节后痛哭流涕的。
可如今想来,大约只有五皇子萧宁是真的难过。
从小庇佑他的大皇兄没了,他自己也没什么能力本事。
可反而只有他,哭过几回后便恢复了正常生活,只是比从前更爱练武,几乎日日泡在军营。
而剩下的却都只是在做做样子罢了,包括萧珩自己。
他们都以为父皇想看,便竭尽全力把戏演好。
结果呢?
这场戏愈演愈烈,梁帝从最初的忍耐到最后的爆发,将除了萧宁之外的所有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说他们虚情假意装模作样,不该做皇子,而该去做那外头唱戏的。
这等评价几乎是极致的羞辱,可他们也不敢有丝毫怨言,只能跪在启元殿的大门前反思己过。
天特别冷,积雪化了一半又被冻住,变作成片的冰。
他们跪在角落,梁帝也不肯叫人来将冰面去除。
其余几个皇子倒还好些,毕竟是太子和亲王,便是宫中的奴才也偷偷给他们使了些手段讨好。
不是悄悄塞了手炉,就是给递了棉垫。
唯有他。
萧珩那时别说是亲王,因时不时给太子顶锅,连郡王爵位都不曾恢复,哪有人将他放在眼里?
地面冰冷而坚硬,几乎将他的双腿冻得如同刀刺。
太疼太冷太难捱了,哪怕后来他受伤残疾,哪怕最终于冰湖溺毙,彼时那种无法承受的痛苦也迟迟未曾忘却。
他将此铭记在心。
可旁人却还不曾经历。
萧珩摆摆手,朝林黎道:“本王的意思,的确不大好,可却与你所说的这些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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