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主一仆两人, 已经全然忘记, 李乐童是皇帝, 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更别说褚寒是个不能生的,李乐童注定要去别的妃子的寝宫, 生下太子。
李乐童带着常公公前脚到御书房,后脚,静妃就拖着病体亲自来了,跪在地上久久不起身,声音虚弱中带着坚定,“请皇上责罚臣妾,臣妾没有管好静仙宫的下人,冲撞了皇上,臣妾罪该万死。”
是为那两个小太监来的。
李乐童端坐在高座,淡淡道:“起来吧,此事不怪你。”
他眼角余光掠过屏风后面的龙案,心中有些着急,面上依旧淡漠,“朕已惩罚了他们,静妃不必自责。”
静妃抬起苍白美丽的脸,“皇上,那二人犯下的错虽该死,可臣妾是信佛之人,轻易不愿沾染血腥……”
李乐童:“他们没死,去外宫当差了。”
静妃露出个恬静柔美的笑来,脸庞还有些红,“谢皇上疼惜。”
此番对话,无论怎么看,都是年轻的皇帝顾念自己的爱妃,才没有痛下杀手。可见宠爱。
常公公满是褶皱的眼皮动了动,他也有些不确定了,皇上当时没有处|死那两个小太监,是因为这个?
皇上以前,遇到这种事,都是按着宫规,打二十大板。二十大板,不管是宫女还是太监,打完下来,不死也残。
但是常公公奇怪的,就是不乐意听静妃这么说。
他私心里,还是喜欢皇后的。
李乐童静静看着静妃,没有点头,也没有否认,只道:“可还有事?”
静妃知道这是皇上的逐客令了,再次福身,“臣妾代那两个不懂规矩的小太监谢过皇上,皇上仁慈。”
李乐童嗯了声,等静妃退下,他也起身往屏风后走了。
不知剩下的时间,能否看完龙案上的奏折了。
常公公跟着皇上走,在皇上身后试探地道:“静妃娘娘一心向佛,两耳不闻窗外事,整治下人的手段确实差了些……”
常公公掂量着,还是没说出下半句,“为何不直接杀了他们,以儆效尤”,停顿了一下,笑着转道:“说起来,皇后娘娘也念着您仁慈呢。”
李乐童果然转过了头,“何时?”
常公公笑得更深,“娘娘上次跳湖那事啊,你只罚了长乐宫当值的下人的月例,并没有严厉惩罚,娘娘得知后,说您向来如此,最是仁慈。”
常公公三言两语,就把话拐到了褚寒身上,看看啊,皇上可不是因为静妃才没杀了那两个小太监,而是本就不打算杀。
皇后早在静妃之前,就说过皇上仁慈了。
李乐童第一次听说此事,眼睫轻敛,“是吗?”
常公公直点头,“当然,皇后一直念着您呢。”
李乐童没再说话,坐在龙案后提笔批阅奏折。他们所说的仁慈,不过是场面话,李乐童虽少听,但也知晓这话同“圣上英明”一般。
并不在意。
只是刚听常公公说的时候,有些意外罢了。
他以为依着褚寒的性子,他会像今日静妃这样,当面同他道谢,再顺势闹一闹他。
没想到只是在下人面前说了说。
常公公见皇上没什么反应,悻悻退下。
不知是不是在后宫浸染多年了,常公公总觉得今日静妃的举止不太妥当,让他有些不喜。也或许是他同皇上一样,偏心了。
常公公无声叹了口气,静默地陪着帝王处理朝政。
刺目的太阳光从木窗移到了龙案上,又从龙案上,移到了不远处的香炉,夕阳西下,李乐童不知不觉中,看奏折看到了酉时。
等他意识到时,天边已经不见太阳,只剩橘红的晚霞了。
李乐童皱眉,问常公公,“怎么不叫我?”
常公公愕然,皇上什么时候说要叫他,“皇上恕罪,老奴……”
李乐童制止了他,放下朱笔快步离开御书房。
本就去了云妃和静妃的寝宫,还没有早些去陪他,李乐童已经能预想到,褚寒有多生气了。但出乎意料的,他进了长乐宫,发现宫中一切如常,美翠美香两个大宫女跪在地上向他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李乐童皱起眉,“皇后在哪儿?”
越是安静,越是不正常。
美翠:“皇后在内殿。”
李乐童让他们都候在外面,自己进去了。
进了内殿,果真不正常了
,具体表现为,内殿一个凳子也没了。
他抿了下唇,叫褚寒,“皇后。”
褚寒半靠在床上看话本,看也不看他。
李乐童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静,他轻叹口气,走向褚寒,“皇后。”
褚寒用力攥着话本,总算忍不下去看他了,十分凶,若是有獠牙,他的獠牙此刻恐怕都露出来了,“谁是你皇后?你皇后就叫皇后吗?”
李乐童愣了下,这是褚寒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表情跟他说话,以往,他看向他时,总是笑盈盈的,眼里满是欢喜和爱慕。
他知道褚寒有多生气了,也就没有去斥责褚寒的语气。
“不要生气了。”李乐童说。
不说还好,一说,褚寒可要气死了,摔了书,从床上坐起来,跺脚,“你除了这个还会说什么?”
原本,这应该是很气愤,但仍然很娇俏的动作的,但褚寒太高大了,力气也大,他愤怒之中摔的书,可想而知,书摔在花几上,花几都被砸的晃了两晃,那个跺脚的动作,更是声音大的惊人,好似要把地给踩烂了。
常公公吓得不顾皇上命令就要冲进来,他以为皇上遇刺了!
李乐童头也不回,“退下。”
常公公刚看清一点内殿里的情况,忙缩着肩膀退下了。
天爷,皇后真的不会怒极了,打了皇上吗?
那事情可就大了啊!
“皇……褚寒。”李乐童第一次叫了褚寒的名字,其实无论叫什么,在李乐童心里,褚寒都是他的皇后,他的皇后,他便该敬重有加。
褚寒的气焰消了些,灰色的眼眸通红,不知是气的,还是委屈的,执拗又难过地看着李乐童。
他用这个眼神看李乐童,李乐童就觉得不管是气,还是委屈,总归都是他不好。
他让褚寒伤心了。
他明知会这样,还是去做了。
褚寒瞪着李乐童,继续挑刺,“褚寒是谁?不认识。”
李乐童猜测着他的用意,几息后,他极生疏,不太自然地叫了声,“冬雪。”
生于寒冬,大雪之夜。
青国皇帝,便敷衍地为他取名寒,字冬雪。
这个字,很少有人叫褚寒,应该说几乎没有,所以当李乐童用这个字叫褚寒的时候,褚寒呆了很久,连委屈都忘了。
这个字不知为何,让他有些不适,但等他回过了神,意识到李乐童叫了他的字,褚寒又觉得高兴起来。
夫君第一次唤他的字。
可一想到这个第一次,是怎么来的,褚寒就委屈的再次握紧了拳,不肯轻易原谅李乐童。
他扭过脸,阴阳怪气,“我不说,你什么时候才会叫我的字?见着静妃的时候,一口一个爱妃吧?”
这就是无中生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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