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宁愿夫君惩罚他。
美香端着柔软的布巾上来,额头还肿着,眼眶也红红的,语气中带了些关切的责备,“娘娘,您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您知道您跳个湖,把奴婢们都吓坏了吗?您想摘荷花,吩咐奴婢们便是。”
褚寒想说这不一样,亲手摘的,跟吩咐下人们摘的,能一样吗?
美香又道:“奴婢第一次见皇上这么慌张。”
褚寒吞下了嘴边的话,努力矜持的压了压嘴角,尽管已经听许多人说过在他跳湖时夫君有多担心了,但他还是很喜欢听。
“怎么慌张?”
美香性子比美翠活泼点,努了努嘴,“您瞧瞧,奴婢额头上的包,昨天奴婢去找皇上时,奴婢都以为皇上要下令杖毙了奴婢呢,还有,皇上罚了昨天长乐宫当值的所有人,小厨房的厨娘都没放过。”
褚寒终于矜持不住,笑了出来,他美得很,不过没忘了安抚一下因为他而受罚的美香们,“别瞎说,夫君不会杖毙你们的,夫君最是仁慈了。”
这话他虽是带着笑,但说的很认真。
美香敢怒不敢言,只当皇后娘娘没亲眼见皇上动怒,所以才能毫无压力地说出这种话。
“是,娘娘说的是。”
常公公就是这时候来的,刚好听见褚寒的那句话,满是褶皱的眼眯起来,笑呵呵的,他与美香的想法一样,那毕竟是皇上啊。
常公公看着皇上长大的,自然心里是偏心皇上些,但常公公也不会用仁慈去形容皇上。
一来,皇上的确不是仁慈的人,这两年,皇上手上沾的血,并不少,二来,一个皇帝,用仁慈来形容,那多半也是没得夸了。
常公公摇摇头,心说皇后娘娘真是乐观,刚跳完湖,帝王怒火还没消,他就笑得这么高兴,一点也不怕皇上真禁他的足。正想进去,突然听见内殿美翠的一声惊呼,美香也扔了手里的托盘,急道:“娘娘!”
常公公这两天正是担惊受怕的时候,一听这声音,慌得腿一软,赶紧就小跑了进去,“娘娘?!您别吓老奴啊!”
他就说跳个湖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看看!看看!
常公公一跑进来,就见褚寒扶着头晕倒在地上,美翠和美香正在拼命想要扶起他。
常公公急地跳脚,“还不赶紧来人!扶娘娘去榻上!去请太医!”
长乐宫一片混乱,美香抱着皇后的头,小心翼翼散开他的头发,常公公看不得她稍显笨拙的手法,赶走她,“我来我来,你让开点。”
常公公不愧是伺候了后宫妃子半辈子的,手上利索的很,没几下就把褚寒头上的头饰拆了个干净,然后他开始责骂美香美翠,“你二人是我亲自挑选出来放到长乐宫伺候皇后的,怎么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皇后昨日跳了湖,本就是身体虚弱的时候,你们还让娘娘晕倒在地!”
这话出来,美翠和美香都不是很服了,尤其是美香,红着眼看了眼常公公。
常公公:“你还瞪我?!”
美翠拽了拽美香,让她跪下,她自己低声道:“公公,不是这样的,您也不用去传太医了。”
常公公气得心口疼,“你们真想挨罚不成?”
美翠:“挨罚可以,奴婢们愿意,可公公,娘娘并非是因为跳湖晕倒的,若奴婢猜的不错,是长期没吃饱饭,饿晕的。”
常公公还在生气,“我定要好好罚你们!你们这大宫女也别做了,都给我滚回……什么?你刚才说什么?”
美香忍无可忍,“娘娘瘦了一圈您都看不出来吗?!”
常公公傻了。
待江院使诊了脉,证明确实是饿的,常公公更傻了,他怎么也想不到,皇后娘娘跳湖一遭丁点儿事没有,反倒是给饿晕了。
说出去谁信,后宫之主,皇后,竟然吃不饱饭,生生饿晕了?
美翠和美香含着泪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跟常公公说明白,常公公看着在床上昏睡的皇后,老泪纵横,又悔又自责。
“是老奴疏忽了。”常公公抹着泪跟李乐童说。
李乐童换下了朝服,听着常公公的话,也陷入了沉思。他向来守礼,后宫女子他多数时候连她们的脸都不多看,要看也只看眼睛,褚寒虽是男子,可也是他的皇后,他自然不会失礼地去注意他的身材体型。
上一次在御书房透过窗户看见了,却也以为是褚寒故意的,谁成想,那是真瘦出来的。
李乐童皱起眉,拒了小太监想往他腰带上挂的玉坠,举步往长乐宫去,“是朕的疏忽,不怪你。”
是他不够关心褚寒。
他分明知道,褚寒总认为自己身体娇弱,吃不了多少饭,往往还没吃饱,就说饱了,不肯再吃一口。
他知道,可他没放在心上,更没预料到,褚寒会饿晕过去。
“让御膳房把朕的早膳一并送到长乐宫,多送碗粥过来。”
常公公忙应了,“老奴这就去。”
李乐童到长乐宫时,褚寒已经揉着额头醒了,眼前还有些黑,身上也没什么力气,他有些后怕地问美翠,“我这是怎么了?”
该不会跳湖真跳出病了吧?他不会死吧?他不想死啊,他才刚刚把荷花送给夫君,都还没等到夫君跟他说“我也喜欢你”呢,他要是死了,岂不是便宜了静妃?
江院使在一旁答道:“娘娘是体虚了,需得好好补补。”
褚寒闻言放心了,体虚而已,他从小就虚,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院使见皇后这副模样就知道没听进去了,叹了口气,想好好跟娘娘说道说道,谁知娘娘耳朵一动,好像听见了什么动静般,接着就抬起了头,惊喜地看向门口。
江院使不由也看过去。
“夫君!”
李乐童刚踏进来一只脚,褚寒就从床上跳下来,想飞扑到他身上。江院使急声,“娘娘慢些!”
褚寒起得太急,果然头又晕了,腿一软,差点跪下,李乐童疾走两步,堪堪扶住了他。
褚寒即便是瘦了,也还是太重,人又高大,李乐童险些被他压倒。
“好好坐着。”李乐童说。
褚寒搂着李乐童的脖子不松手,欢喜道:“夫君来看我啦,是不是原谅我了?我再也不跳湖了,你就原谅我吧,真的,夫君~~”
后面夫君二字拖得极长,若不是他太高大,不能缠到李乐童身上,恐怕他就要像个小狗一样,盘着李乐童的腰,一边晃动尾巴,一边撒娇了。
这一屋子人,只有江院使没见过帝后私下里的相处,很是目瞪口呆,震惊过后,上前行礼。
李乐童已经知道褚寒得了什么“病”,没有再问,让江院使退下了。
“传膳。”
他来见褚寒,目的很简单,亲自看着褚寒吃饭。
褚寒不知道啊,他以为夫君是原谅他了,高兴的转圈圈,“夫君夫君,别听太医的,我真的没事,你看,我还能转圈圈呢。”
李乐童坐着,不用抬头就能看见眼前劲窄的腰身,比起大婚时,确实瘦了很多。
目测有十斤左右。
饿得浑身没力气,还敢跳湖。
李乐童想起这件事,皱紧了眉头,忽然生气起来。
褚寒卖力的转了好几圈,头晕眼花,低下头看夫君,咦?夫君神情怎么更冷了?
褚寒蹲下身,小心地凑过去,把下巴放在李乐童的腿上,轻声,“夫君,别生气啦,我真的没事,我摘荷花,是想让你高兴的,怎么还惹你生气了?这样我好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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