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杨说:“乌家那个少爷,他这次也考中举人了。”
洪楚恍然点头,过了会儿,他问:“他会读书,也会做生意?”
“对,眼光很毒辣,一个生意摆出来,能挣多少银子,他能说个大差不离。”陆杨道。
洪楚再问:“他吃过苦吗?被人害过吗?了解男人吗?”
陆杨懵了下,迟疑道:“吃过苦,被害过,应该了解男人?毕竟他吃的也是男人的苦。”
这年头,出来做生意的小哥儿小姐儿极少,乌家的苦头,只能是男人给的。
洪楚最后问:“他家有宗族吗?”
陆杨这次说得快,“有啊,他赶考之前,族亲安排了很多人住到他家里,把他吓得直往府城躲!”
洪楚了然,他说:“我要见见他,我有事想请教一二。”
陆杨眨眨眼,问道:“是什么事?”
洪楚轻声道:“你看我爹,这时候还在见客。我明明在家,那些账房和掌柜的宁可等着,也不来找我。我在祠堂起誓了,这阵子手段凌厉,没人管我,我却看不见前程。我身边能用的人,都是洪家人,多数是男人。我不敢跟他们说。我要找个外人请教胜负。他不是眼光毒辣吗?请他看看,我有没有破局的可能。”
陆杨的心又沉下来了,他说:“可能年底才能见到,他要去金佛塔还愿,上次分别时,说好年底在府城见。”
洪楚等得起,“两个月而已,怕的是两年。”
室内有一阵沉默,过了会儿,陆杨说:“以你的本事,白手起家很容易。要是这里容不下你,你自己也能起一个洪家。就像这个院子一样,大不了以后分大洪小洪。”
洪楚摇头,“我的一口志气全在这里,我只能赢,不能输。另起门户……算了吧。”
陆杨知道他现在帮不上洪楚,还是问了一句:“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洪楚说:“你常来我这儿坐坐就好,这里太闷了。”
陆杨笑道:“怕是不行了。”
洪楚挑眉不语。
陆杨说:“我怀孩子了,过阵子出门不方便,只好你来找我了,我天天都在家。你随时可以来。”
洪楚失笑,“你这是双喜临门了?我早不知道,不然给你也送一份礼。”
陆杨看看他摆在矮桌上的琴,说想听琴。
“给我家孩子也听听,以后养成像你这样全能的人。”
弹琴简单,挑曲子难。
陆杨都没听过几首曲子,名字更说不出来。
洪楚起身坐到矮桌前,自己选了一曲。
陆杨听不明白,不懂好坏,只感觉心里好宁静,琴音像一把无形的小扫帚,把他心上的烦忧都扫干净了,不剩一丝尘埃。
洪楚弹琴时很安静,没有一点锋利,好像现在的他,才是真实的他。
一曲过后,他跟陆杨说:“这首曲子是《高山流水》。我还不太熟练,弹错了几处。”
陆杨听过高山流水的故事,知道这是说“知音”的。
他不懂音律,有些惭愧。想想两人能聊到一起、想到一起,又笑了。
这个礼物他很喜欢。
时近中午,陆杨不在洪家留饭。
他看吃茶点的阵仗,觉着洪家不适合留饭。
洪楚没说什么,就跟迎他进屋一样,把他送到了大门外。
门口有几个做护卫打扮的男人在跟黎峰说话,陆杨出来了,他们就散了。
陆杨眼神奇怪的看着黎峰,“你怎么来了?”
黎峰是被他娘和陆柳一起叫来的,他说:“你怀着孩子,出门怎么不说一声?”
陆杨说:“我不说,谁知道我怀了?府城还是很安全的。”
黎峰说:“洪家就不一样了。”
想到洪楚用银戒指试毒场景的陆杨:“……”
对洪楚来说,最险恶的地方是家里,最恶毒的是家人。
陆杨回头看了一眼。他认识洪楚以后,会经常想起在陈家的往事。
他在陈家,是先尝苦头,后来远走高飞。
洪楚明显是先尝了甜头,脱颖而出后,才见识了亲族的心肠。他对洪家有感情。
陆杨上了马车,黎峰在前头赶车,两人没话说。
此时此刻,谢岩抵达三水县。
他到了县城,一身尘土,也不跟人客气客气,在县里没地方住,直直就往乌家跑。
乌平之回来要祭祖,也要休息一阵。他比谢岩回来得早,还没启程去省里。
谢岩上门,乌平之从见到他开始就在笑。
“你怎么好意思?你两手空空,脏兮兮的,过来我家不见我爹吗?你家夫郎不教你?”
谢岩要见的。他说:“你把我带到你的院子里,我洗洗,换身衣裳,再拿份礼,然后去拜见乌伯伯。”
乌平之问:“哪家客人是到主家家里洗澡更衣,再去见人的?”
谢岩让他别说了,“你怎么这么嫌弃我!你房里是不是有人!”
乌平之瞪他:“我房里怎么可能有人!”
并说他:“你这是什么语气?又是什么问题?我们只是朋友,你过分了!”
谢岩笑呵呵的,“你知道我们是朋友就行了,快带我去洗洗。”
乌平之:“……”
还让他绕进去了。
家里有家仆,乌平之招呼一声,就有人抬热水过来。他把谢岩安置下,又去前厅,招呼招呼王猛。
大强先带人回山寨了,谢岩过几天就到山寨里看看,说好了要去拜访寨主,他趁早回去说一声。
王猛和陈酒搬来县里了,他不用回山寨,留下卸货。
乌平之出来,王猛就跟乌家的家仆一起,把谢岩从府城带回来的礼物都搬到耳房放着。
乌平之问王猛:“这都是谢岩让买的?”
王猛憨厚的把谢岩卖了,他笑道:“是杨哥儿列的单子,他出去买的。”
乌平之憋不住笑了。
送走王猛,他回到院子里,隔着门窗,把谢岩好好笑话了一通。
谢岩:“……”
王猛真是不机灵!
他不洗头发,拿帕子擦擦算了,先收拾齐整,趁着天没黑,先见过乌伯伯,再就近拎着礼物,跑一趟鲁老爷子家。这是陆杨的干爹,回乡以后要见见。
罗家兄弟住得近,谢岩紧赶着上门拜会。下午就在这里做客,罗家两个嫂嫂给他招呼了一桌席面,大家吃得热闹。
谢岩说话直接,像鲁老爷子早知道要去府城,家里都做了几个月准备,他只说房子租下了,都住一条巷子,等他忙完,一起过去。
面对罗家兄弟,谢岩也没客气,他说:“你们的信件,净之都看过了,他不喜欢,和我说过几次,我说我一定会把你们接到府城的。我明天就去找张大人要人,让他放你们走。”
罗家兄弟俩:“……”
他俩还是原话,这这那那的,都是不习惯,想留在县里,言语间又是怕拖累、太费钱、帮不上忙。
谢岩说:“我们都租了一年的房子,都在一条巷子里。干爹一家住一间,大哥一家住一间,二哥一家住一间。三间房子都租好了,你们心疼心疼这个银子吧!”
谢岩参加的辩论多了,会一些技巧。
前面说了银子,把他们不差钱、已经花了钱的事讲完,又说他们书斋要开业的难处,说了满箩筐的离不开他们,在他们稍有动摇的时候,才放出陆杨怀孕的消息。
谢岩苦着一张脸,忧心忡忡道:“他那性子,你们都知道的,之前养病都到处奔波,一点都闲不住。现在眼看着书斋要开起来了,他又认得了一个很厉害的朋友,约好了要大干一场。怀个孩子算什么?他肯定会跑出去忙活。我又管不住他,我也拦不住,还得你们去了才好。我家条件你们知道,家里除了我,就是我娘,我娘说话声音都小,更管不住他了。两位哥哥行行好,你们就去吧!我明年二月要参加会试,你们不去,我都没心情备考,我的前程,净之的身子,我俩的孩子,都指着你们了!”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