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桌还是要早点做出来,不然等哪天天气不好,大家没坐的地方。
陆柳洗了两大框萝卜,跟顺哥儿一顿切。
下午黎峰回家,院里满满当当的人,吵得他耳朵都疼了。
他进院子都难,牵着骡子左移右转。
地方挤,一下就显出他的车子大了。仔细一看,车子都是新的、没什么破损的木板。
大家伙一问,知道是陆柳的哥哥给他换的,都说这哥哥好。
他们都听说了,陆柳跟他哥哥长得很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说起他们感情好,都要说两句到底怎么个一模一样,也会问黎峰:“大峰,你会不会认错夫郎啊?”
黎峰只可惜,不能给他们一人踹一脚。
黎峰回来了,陆柳就能暂时放下萝卜,擦擦手,过来迎他。
满院子都是人,这也没有到饭点,他还来迎,黎峰这个厚脸皮都不好意思了,嘴里说着不要不用,笑得眼角眉梢都压不住。
陆柳觉得没什么,他跟着帮忙,把车上的货卸了。
都是些坛子,大的、重的,黎峰不用他拿。有小坛的山菌肉丁酱,让他拿去尝尝:“你哥让我给你捎带的。”
陆柳欣喜,抱着坛子闻了闻。
坛子是用木塞封口的,只有一点浅淡的香味在外面。
一路风吹,早都凉了,坛子外都摸不出温热。
他拿到里屋放好,去灶屋取水,让黎峰用热水洗脸洗手。
这也是平常。之前,黎峰回家,陆柳都这样招呼他,把他招呼得很舒坦。
落别人眼里,都是打趣。姚夫郎还说:“你对他也太好了,让他自己打水去!”
陆柳没觉着有什么,大峰在外头奔波辛苦,他在家里,各处的活都不急,男人回来了,就空出手忙一圈。
这也不算累,他也爱围着黎峰打转。
他心里不觉着有什么,在打趣声里,还是红了脸。
黎峰回头把大门关上了,隔绝了院里人的视线,结果他们声音更大了。
“呀,你们看看,果然是小两口,大白天都关门!”
陆柳刚才在切萝卜,手冰冰凉的,被黎峰抓着摁到热水里泡着,不一会儿就暖了。
他望着黎峰傻呵呵笑:“娘说教我做酸萝卜,我跟顺哥儿一起洗了好多萝卜,家里没什么存货了,这个冬天,终于要把萝卜吃完了!”
菜地早就空了,黎峰也有阵子没掏粪,可以挖坑积肥,等开春再种点别的菜。
他在水里捉着陆柳的手揉捏,问他想吃什么菜。
陆柳常吃的是韭菜和豆角,韭菜一茬茬长,方便实在。豆角也是,能长好多,吃不完的就做酸豆角。
也会吃茄子,不过茄子吸油,他不爱弄。做出来没几次好吃,时间长了,就不爱吃了。
春天还种点瓜,到夏季就能吃了。
黎峰都应下:“行,都给你种上。”
陆柳也会种菜的,他在家有帮忙。
“我跟你一起种!”
黎峰记得他担忧过茅房的事,逗他,说:“你挑粪肥吗?”
陆柳皱皱鼻子,都闻到味儿了,不喜欢。
他跟黎峰说:“我挑不动,不过我以前出去捡过粪球,你捡过吗?”
黎峰没有捡过,但他有半夜偷粪的经历。
陆柳呆滞:“啊?”
他知道有人偷粪,他家就常因粪肥的事跟人起冲突,这是为数不多的,家里会跟人闹的事情。
本来就人少,没什么肥料,再被人把粪肥挑走,来年的收成不用指望了。
他一时不知怎么说黎峰,怎么大峰也去偷粪呢?
黎峰跟他讲:“我们那时候是去县里偷的,村里没法偷,都在自家院子里,也都养了狗。县里人上茅房都要钱,自家的粪桶需要花钱倒。我们那时候就悄悄去县里弄。为着一点肥料,费尽心思,到处躲着。
“下午出门,夜里随便找个胡同裹着席子凑活,天蒙蒙亮的时候,跟县里收夜香的人抢时辰。等他们出了城门,我们过一会儿就跟上,说是一起的,然后混出城门。好不容易来一趟,我们不能一车就走,就在官道附近找荒地挖坑,把车子清空,先积肥,盖土盖草做遮掩,不能让别人偷了我们积好的肥。
“县里人也不是傻子,一下好多粪车经过,肯定有鬼。所以去偷粪的人不能太多。别人也想偷,要跟我们抢。我们为此跟寨子里好几户人家打过架,说出来都让人笑话。别人打架都是抢水源,我们打架是抢粪。后来我就不干这事了。”
陆柳更加呆滞。
还能去县里偷,他以前怎么没想到?
早知道,他也去偷。
这样地里能多长些粮食,家里日子就能好过一点了。
黎峰以为他被这事臭到了,正好水温凉下,他把陆柳的手一起拿出来,用棉帕给他仔细擦干,指缝都印干了水分。
“你还做酸萝卜吗?”
陆柳回神:“做啊,酸萝卜好吃,我老早就馋了。”
黎峰:“……”
刚不是在说偷粪的事吗。
既然陆柳不介意,他就再说了山菌肉丁酱的炒制方法:“你哥让你试着炒酱,我们在山寨里找人搭伙,多炒一些,做成了,也是个生意。”
陆柳瞬时干劲满满。
“菌子酱可以卖钱?那酸萝卜是不是也能卖钱啊?”
萝卜便宜,做成酸萝卜,又是盐又是姜蒜醋,肯定会贵一些。
不知县里有钱人吃不吃酸萝卜,这个真的好好吃。
黎峰也不知,以前没卖过。
他说:“先积着,积好以后,我带两坛子过去。给你哥送一坛,留一坛卖卖看。”
他俩在屋里说上话,聊起来没停歇。
外面的声音一时半会儿听不到了,等顺哥儿来敲门,黎峰直接就打开,他俩衣衫完整,还在堂屋里坐着。
小年轻,脸皮薄,过来人就爱打趣。
门一开,就有人问他俩在屋里聊什么。
陆柳是想挣钱的,他说:“我跟大峰商量着,下回带些酸萝卜去县里,看能不能卖钱。”
银子是正经事,大家一下就把炕上那点事忘记了,转而问酸萝卜怎么卖钱。
这东西不好说,还没卖过。再说萝卜,各家都是晒的萝卜干,炒出来是姜黄色,不像陈桂枝做的酸萝卜,白白的,跟新鲜萝卜一样,味道特别,酸甜脆爽,好多人想学,她都没教。
陈桂枝这时才跟黎峰搭上话,问他:“你老丈人的作坊开起来了?”
黎峰点头说是:“开起来了,昨晚都住县里去了,家里就一点杂物,我今早帮着搬完了。”
坐他们院里的人,脸色各异。
以前好多人说他们家花二十两下聘,是打肿脸充胖子,为着脸面砸银子。
现在怎么说,老丈人又开起作坊了,夫郎也有哥哥在开铺面,自家也在寨子里做起了生意。
从前都是散卖的山货,他们能大量收货了。
野味都不用一天天赶着去卖,可以有个铺面寄存。
连酸萝卜都能卖了。
这银子花得值。
就连陆柳这性子,他们瞧着也好,哪有什么彪悍样?看他这一天天笑眯眯的,做什么都麻利,也不埋怨,又不比较,和他待一起都心情好。
有人问陈桂枝:“是谁说你家定的是个悍夫郎?这挺好的啊!”
陈桂枝眨眼不认旧账,给两孩子铺路。
“我哪知道?你们就看我对大峰的事有多上心就知道了,不是好孩子,我能给他说亲吗?就看中他体贴了。怎么可能是个烈脾气?”
是这个理。
没谁给自家找炮仗的。
姚夫郎说:“是二田媳妇说的,她还跟人说,这亲事肯定成不了。”
是二田媳妇传的话,那就不可信了。
日落西山,大家收拾收拾东西,各回各家。
嘴闲聊起他们家的事,都说陈桂枝眼光好,给黎峰娶了个好夫郎。
又说陆柳能干体贴,把黎峰招呼得,眉毛都要飘上天了,笑起来跟二傻没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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