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岩问他:“我有学问吗?”
陆杨说:“你少背两句酸情诗,就有学问了。我爱听我听不懂的东西。”
谢岩噎住,转而笑起来。
他夫郎就是不一样,很识货。
对,会两句酸情诗算什么有学问!像他这种叽叽咕咕说之乎者也的才是有学问!
两家再熟,黎峰也是客。
没有客人上门,把他晾一边的道理。
陆杨跟谢岩说一句,就招呼黎峰到堂屋里坐。
他今天带顺哥儿出去逛街了,主要是去逛的书斋,顺哥儿这会儿在灶屋帮忙做饭。
陆杨说:“你这弟弟真是勤快,我天天说他,拦也拦不住。”
自家弟弟什么性子,黎峰知道。
顺哥儿还是有点不自在,觉着寄人篱下,要表现勤快点。
要是在家,他就会玩一玩,不会忙成个陀螺。
黎峰说:“没事,他累了,就知道好歹了。”
这个年纪的孩子,浑身都是使不完的精力,平常都是轻活,他累不着,也就闲不住。
灶屋在大门口,过了竹影壁就是。
黎峰从灶屋经过,没往里头看,等陆杨喊人,顺哥儿是跟在他们后面进屋的。
这孩子第一次离家这么久,还到了外地,跟黎峰也就一个月没见,把他想得不行,喊声大哥还红了眼圈,被黎峰好一顿笑话。
“这才多久?等你见了娘,不得哇哇哭啊?”
顺哥儿就说讨厌他。
黎峰说:“我以前上山,你见我的次数更少,也没见你哭。”
顺哥儿想想,觉着有理,就擦擦眼睛,顷刻就把眼泪憋回去了。
他看见二黄也来了,蹲下来摸摸二黄的脑袋,撸撸它的背脊,问黎峰:“你怎么空手来了?没搬行李吗?”
黎峰如此这般又说一遍。
行李都在码头铺子里,他今天过来认个门,下次再搬过来暂放。
晚上就留家里吃饭,也在这儿歇一晚。
陆杨招呼谢岩跟黎峰说话,把顺哥儿也留在这里,他去灶屋,帮娘一起弄晚饭。
谢岩还说他去做饭,让陆杨留下跟黎峰说话。
陆杨把他推回去了,“你跟他也熟了,随便聊聊吧。”
谢岩跟黎峰没什么好聊的,说着说着就聊学问。
他都准备好针锋相对了,结果黎峰正经找他请教问题。是码头势力相关的问题。
他给黎峰留一份笔记,是整理过的码头发展经历。黎峰去年就拿到手了,慢慢摸摸地看,先把字认全,再细细品读,读完了又琢磨。
他上次过来匆忙,货没卖完就走了,这回才有空闲请教一二。码头有了变化,也该多问问。
谢岩问他:“这次进城,找人担保了吗?”
黎峰摇头:“我们租下了码头的商铺,拿出契据就放行了。在码头付年租的商号有优待,租子太贵,抢一船货,也就这个利润了。不值当。”
谢岩觉着这铺面租得值,他把他们推测的几种可能都跟黎峰说了。
洪家起了内讧,极可能是贼喊捉贼。
黎峰照常做生意就行,洪家现在顾不上别人。
“他们要靠码头吃饭,不能继续坏名声了。”谢岩说。
沿着运河,有许多码头。沿岸府县,都有设立码头。
有的繁华,游商络绎不绝。有的冷清,码头集市都没开起来,只供人歇脚停靠。还有人是把这些小码头当做仓房,用低廉的租子,租个码头仓房使。
繁华的码头少一些,不是没有。为着钱袋子有保障,哪怕麻烦,商人们都会换地方。
黎峰跟他细谈,像衙门、水兵,还有一些律法,他都想了解。
恰好,谢岩辩论的时候,同窗们扮演了不同角色,模拟布防,他说得顺畅。提及律法,谢岩就有很多例子说。
科举有题目“判”,就是以律法为基础的题型。他肚子里的墨水相当多。
但码头有例外。它地处府城境内,靠着运河,知府管得,水兵管得。两边都要插手的时候,就会把地头蛇背后的靠山牵扯进来。
在码头捉贼,要懂得变通。依律是如何,多方拉扯以后,又是如何。
谢岩主要给黎峰说“替罪羊”的例子。
通常是介绍一单大生意给“羊”,盛情难却,加之强势逼迫,让人不得不接。
接了以后,这单生意会无法完成。要么货价飙升,要么货突然消失在运河上,就需要再买一回。这样能破财消灾。
要是被人掉包,一开始就没有所谓的“真货”,则要定罪问责。
富饶的地方贵人多,这是连环套。全看人要命还是要钱。
黎峰听着皱皱眉,把这些事记下来了。
顺哥儿听不懂这些,说:“我去灶屋帮忙!”
他去灶屋,谢岩跟黎峰还在细说。
灶屋里,陆杨切肉打蛋,定好了菜式。
黎峰早没说日子,家里的菜不多。蒸个蛋,做个韭菜炒蛋,再做竹笋炒肉、菌子炒肉,然后烧一锅茄子。再做个肉丸汤,往里掐两把小白菜。勉强算五菜一汤。
他们去黎寨的时候,黎家都把他们招呼得好好的,黎峰过来,菜色少了点,用料则要大方。陆杨切了很多肉,菜名都能倒着说,是肉炒笋、肉炒菌子。
肉丸汤更是下了二十多颗肉丸,满满当当一汤盆,盛出一碗,舀出许多,下面压着的肉丸子又浮上来,能把人吃得饱饱的。
其他就没了。家里没开铺面,吃喝都要出去买,能有这么多菜,还是陆杨要给谢岩送饭菜的缘故。一般过日子,不会买这么多。放一放都蔫了。
家里还有些地菜,陆杨看看数量,明天早上可以包个地菜鲜肉的饺子吃。
这头收拾妥当,天都黑了。
一家人在堂屋吃饭,赵佩兰跟顺哥儿端菜,陆杨打了一盆水过来,叫谢岩跟黎峰洗手。
他们从外头回来,都没洗手。
洗完手,开饭。
席间不谈公事,说说家里情况。
才过完清明节,黎峰到庄上看过,谢岩爹的墓前有人烧纸上香,庄上先搭好了畜棚和磨坊,佃户们说开春就暖了,不急着修房子,要给牲口盖个好窝,还记挂着磨面粉和豆子的事,磨坊也先盖了。
到黎峰出发的时候,他们房子也快完工了。地里刚种下麦子,菜则长了一茬。二老往庄上去看过几回,帮着捉了些鸡苗,要不是怕惹人烦,他俩能天天过去,要教人养鸡。
至于寨子里,一切都好。晒场新开,各家都热情着,暂时没出问题。
家中一切都好,孩子好,陆柳也好。
陆杨说:“房子我都看好了,隔壁有一套跟我这房子一样的屋子,只是东厢房没有打通,是三间卧房。明早去看看,要是合适,我就跟牙子说。这套房子随时能租下。贵得很,十六两银子一年。”
黎峰问:“你们在县里的房子是多少钱一年?”
陆杨答道:“十二两一年。我们县里租的房子,能有四家合租,要价是按照房子的数量算的,主屋两间,各四两银子。耳房两间,各三两银子。少给一间房钱,牙子就能往我们家送一家租户。县城小,房子不多,靠近私塾的更是少。我再挑拣一番,能留下的就这套,清白,没麻烦,地方够大,除了贵,哪里都好。”
这样算起来,在府城租个大房子,一年要十六两银子,也还好。
陆杨又说:“我还看中了一套土砖房,附近民房多是土砖房,不起眼,地方也够,现在住户还没搬走。牙子透露了消息,那户人家的老爷是个秀才,今年要去省城赶考,中不中的,都不会回府城了,提前说过退租,五月半就能空出房子来。这处便宜些,十二两银子能租下。”
他留了挑选余地,两家挨在一起过日子,不好差太多。他家住大房子,给弟弟就也要找个大房子,再挑一处实惠的房子备用,看黎峰选哪个。
黎峰要看看再说。
今天吃过饭,再喂狗喂马,各自洗漱,回房歇息。
顺哥儿还是想家的,洗漱完在门前晃悠,黎峰跟他聊了会儿天,问他在府城都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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