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杨放下酒杯,起身伸手,拉他起来。
“你会跳不?我们也跳跳。”
洪楚挑眉,“也这样跳?”
陆杨摇头,“当然不是,跳着玩嘛。”
洪楚是大家族养出的小哥儿,个性跟陆杨有些相似,却不如陆杨外向,来这种地方,霸道有余,泼辣不足,玩得不尽兴。
陆杨拉他起来,两人手牵手,胡乱蹦一蹦,扭一扭。
天热,没一会儿身上就见了汗。陆柳看他俩跳起来了,也跟过来玩。
他们三个都不会跳舞,相比起来,反而是陆柳更柔软一些,蹦跶着很放松。
陆杨问他都在想什么,陆柳说:“想玩。”
来玩的,不用想其他。
洪楚听了,心上微动。
是了,来玩的,就不用想那些约束了。
他们再跳一番,身上见了汗,使唤两个人过来扇风倒酒,再叫人舞剑去。
男人的衣裳脱得只剩个裤衩,这样舞剑,看着别有一番滋味。
陆柳又嘿嘿笑了。
这里的男人都没他家大峰的身板结实好看,不知大峰会不会舞剑,让大峰这样子给他欣赏欣赏。
他看得投入,洪楚就转头跟陆杨聊天。
他俩是同类人,讲一句话,互相都接得上,可惜才见面两回,互相都克制着,没太快转到私事上,聊起来比较客套。
在这个环境下,客套里也有了几分知己情谊。
另一边,一楼大堂里,站着一圈小哥儿小姐儿,他们都打扮得很漂亮,穿红戴绿,站在一起,跟盛开的花儿一样。
这些人带着好奇与探究,看着陆家兄弟俩上楼,人走远了,就有了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他们长得一样,我看半天,就看出一个脸圆润一些,一个略瘦一些。”
“气质不一样啊,一个看着软和,一个看着爽利。”
“都是招婿的吗?听说都是招婿的,还使唤夫婿过来挑男人。”
“肯定是啊,不然谁家男人能放夫郎来玩男人啊?”
……
“你看他们俩的男人,还坐这里等着!真乖啊,我们以后赎身了,也招婿算了,这不比嫁人爽快?”
“那他俩要伺候吗?楼上不用我们,楼下要吗?”
“我们敢伺候,他们敢要吗?”
……
黎峰跟谢岩:“……”
他们什么时候成了没出息的乖乖赘婿了?!
第164章 要大度
酒过三巡, 陆杨打破客套话题,跟洪楚拉家常。
他听说大户人家的哥儿姐儿早早就开始学管家的本事,但不知都学了什么, 是上学堂还是请先生, 或者跟着长辈学。管家跟做生意一样不?
洪楚说要学的很多。读书识字,下棋弹琴,诗词歌赋,裁衣做鞋,还要一手好厨艺。要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除此之外,再学学怎么管人管家, 还有看账算账的本事,管好家中产业。
跟做生意比起来, 各有各的累。要洪楚说,那肯定是管家累。
“一家几十号人,关在一个屋檐下,全是鸡零狗碎的琐事, 一群人说来说去,就为了几根针、几根线,掰扯来掰扯去, 几年前的旧账翻新了说,新账旧账混着算。料理顺当了,是你应当的。哪处不顺了, 就是你不贤惠、不会管家。做生意就不一样了, 挣一两银子有一两银子的账目,做成一笔大买卖,传回家中, 上下老小都听个响,赞你一句有本事。当然,赔钱了也要挨骂,这又没什么,做错事了,该骂。好过在家里闷不吭声的熬日子。”
学的东西杂,就没有固定的去处。
读书识字就跟着家中兄弟一起上学堂,通常是请先生到家里教。
裁衣做鞋是跟着家仆学,一般是亲近的丫鬟小厮。诗词歌赋是识字的兄弟姐妹凑一堆玩着、学着,要学学读书人的雅兴,行酒令、飞花令。碰上节日、喜日子,家中摆酒,小辈们还要这样“演”一回,让长辈们看个热闹,显得他们上进、好学、有文采。
管家算账,是跟着长辈学。也要与管家、管事、掌柜的打交道。
这些人鬼得很,互相之间有关系。有些人互相看不惯,到了东家面前上眼药,东一句西一句的,就把钉子埋下了。有些人互相之间有牵扯,左一句右一句的,不是夸就是掩藏。
洪楚说:“账目是个好东西,这是不会骗人的。所以平常也要听听实事,了解城内都有什么变化,看看家中采买的单子,对对庄子上的收成。这些东西走心记住了,假账也能看出端倪。”
陆柳动动耳朵,眼睛从男人们身上移开,看向洪楚。
天呐,管家看账要学这么多东西!
他以后要朝着这个目标前进,他再不会小瞧自己了!
陆杨问的比较实际,比方说:“那你们上学堂,都读什么书?有什么生意经吗?”
洪楚点头:“有的,比如《陶朱公商训》,再是经史文集。读书人看的书,我们也要看。”
说起生意经,洪楚开了话匣子。
谈钱算账,讲识人,聊道义。
陆杨跟他聊得上,各个话题都能接。
洪楚问他:“你读了很多书?”
陆杨摇头:“我不识几个字,这一年多每天都在看书,大多都看不懂,让我夫君讲给我听的。要说读书,真没读几本,多是听书。”
他做生意的经验,是他在市井上琢磨出来的。
他在市井长大,有记忆起就在干活。常听陈老爹算来算去,再大一些,他就有差事了。
陈老爹希望他用最少的货,挣到最多的钱。还希望他能用最少的钱,买到最多的货。
这个问题把他愁得不行。那时他小小的,不懂事,根本想不明白应该怎样做,一天天的挨骂挨饿。陈老爹会在他无助时来当“慈父”,会教教他,给他一点食物,下次继续。他没做好,陈老爹会很失望。他常常感到惶恐。
日复一日的恐惧里,陆杨做梦都在琢磨这件事。
他有空就想、有空就想,不懂也要想,他看人脸色,听人说话,从这些话里提取信息,早早的知道了“心口不一”的意思。有时候,大人笑眯眯说的话,并不是开心的话。反之亦然。
他那时候就在想,什么东西是必须要买的,什么情况下会让百姓们抢货、囤货,又怎样让他们开心花钱,还能怎么让他们继续回购,并推荐给别人。
比方说买肉要去刘屠户家,刘屠户厚道,不压秤,还常搭两块猪下水送人。
比方说买米要去老叶头家,老叶头实在,新粮陈粮分开卖,不会糊弄人。
没谁说买豆腐就要去老陈家。
因为老陈家的豆腐常常大小不一,不是实在人。
再大一些,银钱过手,陆杨对家中的货款成本一清二楚,也有了想法。
他那时天真,以为他表现好,陈老爹就会喜欢他。他跟陈老爹说做生意,要挣一笔快钱、眼下急需用钱,贪就贪点,也没啥。但要在一个地方开店,做街坊四邻的生意,就要做出口碑,细水长流慢慢来。
可惜,陈老爹不愿意听他的。
人总会馋豆腐的,反正都要买,附近没有别家开豆腐坊,那就要来他们家买。他就不做厚道生意,就要挣钱。
现在陆杨自己做生意了,生意没做得特别大,不知靠这一套能走多远。短期来看是可行的。他还要继续学习。
陆杨知道怎么跟人拉近关系,感兴趣的话题里,带一点个人经历,把自己的心放在面前,让对方能跟他的情绪产生共鸣,两个人有了情感联系,关系就亲近了。
他没讲特别多的过往,只说他很早的时候就在市井上跑,帮着家里做豆腐,会看人脸色,会琢磨。
洪楚对此深有感触,说:“我小时候也常琢磨这些事,家中大掌柜的提问,我常答错。明明数目是对的,结果却是错的。我记得,有一年是说的油料价格。油料价格稳定,我说的是常价,选的是家中老客商,这在往年是没错的。但那一年情况特殊,附近两个省的油料欠收,我们省的油料成了稀罕货。物以稀为贵,那一年的油料,能翻倍卖出去。我听到结果,说不公平,因为信息不对等,我并不知道其他省的油料欠收,我说的是对的。我爹罚我面壁思过,想不明白,以后就不用学算账了。他会给我定亲,我以后就在房里绣喜服嫁衣鸳鸯被,熬几年,就去别家过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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