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城难过地看着他,想说些什么,但看一眼外面天色,料定太阳没下山,便还是咽回了话。
“对了。”徐皆知抬头来,“你可知道他跑去仙界的事?不仅跑去,还带来了君同小儿的七徒弟,不成个样子。”
微城便把徐八遂和二周的关系都抖落了空,信心满满总结道:“哥哥虽喜欢那周六,但周六心仪的是周七,哥哥如今便是拿那周七出气,迟早会死心的。”
徐皆知一脑门问号:“……?”
橘猫也张大嘴,好似在无声地笑。
“罢了。且说那周七,那是个什么人。”徐皆知抱着猫四处张望,找了个角落的位子坐下。
“一句话概括便是除了一张脸别无是处的废人。”微城紧跟其上,避开其他人轻声道:“他虽是剑仙君同的弟子,但没有灵核,不过就是一个绣花枕头。但有一事我很在意……我前段日子用命盘推算哥哥的命数,似有一劫从外而来,看命盘卦像,正是周白渊。”
“没有灵核……”徐皆知靠着墙,腾出一手揉了揉太阳穴,凭常理思考只觉得匪夷所思,“既无灵核即是废物,能给徐珂什么威胁。”
他还说了个冷笑话:“除非那小子动了心,对那周七爱得死去活来,但又被狠狠甩了,于是伤得心都裂开。”
微城也觉得这笑话着实冷,挥着手笑起来:“那不可能,不说前有周曜光,周白渊来魔界也才一个月,哥哥是长情的人,瞧不上他的。”
“你算天象最准,算人恐怕有误。”徐皆知轻笑着,脊背靠上墙,身体逐渐放松,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微城,你一定要将龙魂找出来,义父找那东西很久了……”
“是,我通宵查。”
“还有,关于小珂……”
“我会守护他直至尽头。”微城认真道,“我发过誓的。我也愿为他活,或为他死。”
徐皆知轻轻颔首,随即靠着冰冷的墙壁闭上眼,就着这姿态睡着了。橘猫在他怀里仰着脑袋,尾巴轻轻地摆动,碧眼湿漉漉。
微城摸了摸橘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笑着轻声:“不要吵到他哦。”
橘猫把脑袋埋进徐皆知漆黑如夜的袍子里,一动不动。
微城便解下外袍,轻轻给魔君和橘猫披上。魔君靠着墙巍然不动,这六年来每年只回来一次,每次来便找个地方睡觉,微城不知道他是一夜未睡亦或是一年。
微城凝视了他一会,起身继续到议事殿的中心,伸手将披散的半幅长发束起,温柔的眉目平添三分锋利。他抬头看了一眼穹顶,随即撸起袖子和其他魔修继续排查。大家一起熬夜,一起秃头。
地下城无日无月,他在这里也守了十年。
时间一点点流逝,他终于感到了一点疲倦,忍不住抬手揉了揉眼,只这一刹那,寒意忽从背后升起。
微城转身,角落里的魔君已醒,起身松手,身上的袍子和猫都滑落在地。
“周,白渊。”
魔君握住了剑柄。
作者有话要说:八叽:带把的好处你不懂
七崽:(//﹏//)
魔君:╰(╢□′)╯
弟弟:我哥绝对不会稀罕周七的!
众人:⊙ω⊙
第37章
大雨滂沱,万物无邪。
徐八遂站在雨里伸手,稍做使力,水珠到手上时便蒸发了。他便又翻过手背来,承着雨水的拍打,十个指环洗涤得发亮。
周烬伸手,掌心向上托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手掌玩闹似地打圈。
徐八遂觉得痒,不由得笑起,随即用力地拍打他的手。周烬顺势又握住了,十指在雨里相扣摩挲,冷铁束热血,灼魂熨寒骨。
周烬在雨幕里静静地看着他,过了半晌,徐八遂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咳了咳,抬脚轻踹他一下:“歪,说些什么。”
周烬张口,雨水顺着面容淌过喉结,仿佛人比雨剔透。
“说什么?大声点!”雨声太大,徐八遂没听清,附耳过去细听。
周烬笑开,改口道:“想看魔尊练剑,练沧澜派的剑法。”
“就这?”徐八遂扬眉,“简单。”
他运力化出本命剑,昨晚稀里糊涂的,何时收回剑也不知道。握了剑后他要松手,周烬却紧扣不放,于是最后只好一手叫他握着,一手持须臾剑。
徐八遂站在方寸之间,天地之下,站在周白渊的半步之內,一手之隔,慢慢地舞动携着不灭火焰的赤红灵剑。
徐八遂演练起沧澜派的剑法,从前在周冥那里听过,沧澜剑法共五式,寄身锋端,日月逝上,得意忘言,心游万仞,万元归真。据说只有君同仙尊练到了最后一式,寻常仙修能把前两式练透已属了不起。周冥已将第二式练到炉火纯青,只待一个时机破瓶颈,很快也将跻身仙界大佬行列。
他很喜欢沧澜剑法,大开大阖,大气得很,练起来通身舒服。魔界倒是没有什么系统剑法,这里本就不是门派组合成的地界,只是一个族。魔修们修炼方式千奇百怪,本命武器什么都有,入道都入得千奇百怪。
徐八遂握着须臾剑比划第一式,灵流随招式在灵脉里温柔涌动,毫无逆行的沸灼,连灵核都极其舒服。
“偏了。”周烬忽然说。
徐八遂不太信:“怎的,你还记得?”
“记得。”雨珠从翘起的唇角滑落,周烬从后握住他持剑的手,将魔尊环进了怀里,轻笑道:“我教你啊。”
徐八遂起初还不信,松懈着胳膊让他操控,随着招式的起落,灵脉里的灵流涌流越发顺畅,显然是周烬引得正确。
“周白渊,你……”他不知道怎么问好,周烬自然地接口了:“嗯,我记忆力好。”
徐八遂没说什么,修炼这玩意光靠记忆不能够,没练不成,道理他懂。
“这样挥出去。”周烬扣着他的手在雨中斜劈出去,徐八遂骤然感觉灵流贯通全身,剑上卷携的火焰瞬熄,一剑出,斩分雨,剑锋直指如血残阳。
“吾身寄剑锋,此剑铸吾骨,这就是第一式。”周烬环着他,停顿了一会忽又说,“从前,我爹就是这样教我娘练剑。”
徐八遂从震惊里回神,差点手滑卸下干净的须臾剑。
周烬握紧他的手,又给了他台阶:“须臾,魔尊是因为什么,才给本命剑取这样的名字呢?”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抖啊都,大雨都盖不过去,好似比天籁还动听。
“因为……我没有心。”
周烬笑了:“这是什么回答?”
徐八遂也跟着傻傻地笑:“没有心,小时候很怕死。”
故此到处取着不死的地名,幼稚地祈祷自己活成个千年王八万年龟。后来不知在哪一次闭关里顿悟,煎熬里勘破了细微浅薄的道。
万灵生天地间,迟早有一终结,天道恒常,谁人需与天地比寿。
想通之后就无需怕无常和死灭了。
故而此剑名须臾
我握住须臾,即如延长生。
“我小时候也很怕死,后来也不怕了。”周烬摩挲他的腰身轻声,“魔尊有心,还有情。”
“哦。”徐八遂粲然,“你说是就是吧。”
残阳渐渐消失,夜色降临,大雨如箭。
周烬握着他的手忽然无力,徐八遂以为他疲累了,便将须臾剑收回去:“行了,不玩了,下次看心情再。”
他人要转身,周烬却跟年糕精一样黏在他身上,环住他的腰的手微微哆嗦:“魔尊,你别忘了将我……”
“周七,你干嘛呢?”徐八遂莫名其妙,雨声里没听清,伸手掰开他,“怎么跟骨头被抽走一样站都站不稳的——”
他不过是离了周烬的怀抱,松了他的手,周烬却在失去触碰他的瞬间剧变。
徐八遂心情过于放松,压根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冰汽,寒冷程度与南柯阁不遑多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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