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八遂便跟着小女孩进门,里头的小院子摆了许多漂亮的盆栽,最多的是粉红色的桃花,灼灼盛放,美不胜收。
“刚才我在修习娘亲的刀术,真奇怪,娘亲一挥手就虎虎生风,为什么我的刀挥舞了老半天也不能把一片桃花拍下来呢?”
小可捡起她的木刀示范给徐八遂看,往面前的桃花咻咻咻地劈砍了好几下,那桃花果然纹丝不动。
“傻丫头,你跟花有什么过不去的吗?非要对着它练刀术。”徐八遂乐起来,屈指在桃花面前弹了两下,“这花前面叫你娘兜了好几个结界护着呢,你对着它练,成效怎么看得出来?”
“原来是这样!有结界!正正好哇!”小女孩恍然大悟,呱呱大笑,“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客气啦!”
说罢她往前一步,抡着那木刀哇喳喳喳地向前用力一劈,只听滋啦一声,那护花的结界跟玻璃一样四下碎开,随后木刀把花连带盆劈成了两半。
徐八遂:“……”
小女孩叉腰呱呱大笑:“我果然是天纵英才!假以时日,一定能超过娘亲,成为魔界第一女侠!”
……我看你是魔界第一熊孩子。
“还没到家门口就听见噼里啪啦的声响和你的笑声,小可!你又打坏什么了!”
徐八遂循声回头,只见小萨握着腰间的刀柄气呼呼地迈进家门,昔日面无表情的冷酷刺客也因为熊孩子而坏了面瘫的修行,什么岁月是一把杀猪刀,熊孩子才是。
小吉跟在她身后软糯地笑:“可能是摔坏了哪个小碗小碟子?哎呀,别这么气,这么凶做什么呢?”
小萨大踏步迈进家门,看见站在院子中间的徐八遂,火气瞬间消失:“主上?”
小吉在她身后钻出脑袋,笑靥如花:“主上?”
然后她就看见心爱的桃花碎了一地,笑意顿时消失了。
“娘亲!”小女孩窜到她面前,挥舞着小胳膊求夸奖,“我今天自创了一套刀术,老厉害老厉害了!连你们布下的结界也被我劈碎了哇哈哈哈……”
小吉肉疼不已地揪住她的小耳朵:“你你你——!”
小萨在一边苦大仇深地叹气,伸出另一手捏了小女孩的另一只耳朵,和小吉捏了个对称,随即嘴皮子利索地数落了起来。
“这小丫头的捣蛋脾气跟我小时候有的一拼。”徐八遂在一边看着,给周白渊悄声吐槽,后者笑了笑:“对,这一点所有护法都盖了章的。”
不过那也不妨碍她叫小可爱。
数落完傻兮兮的小孩,小萨过去收拾碎掉的盆栽和桃花:“主上怎么这个时候来?这会快到饭点了。”
“哦,没怎的,就是随处逛逛,溜达到你们家门口来了。”徐八遂笑道,见她右手袖管空的,一只左手不好收拾,赶紧过去帮忙。
小萨抬头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地四处打量着,目光逐渐柔和了。
她轻声问:“主上待会要过去饿死鬼堂么?许久不见主上来了。”
“来,怎么不来?”徐八遂笑着应道,“伙食一定不错。”
小吉那边捏完小家伙的脸蛋也跑过来,看着那稀巴烂的盆栽心疼不已:“我好不容易才养出来的……”
徐八遂擦擦手轻轻拍她的脑袋,对她那描绘成花纹的伤疤一扫而过,只觉得她还是二十年前举着小粉伞玩大雨的萝莉:“安啦,过后主上养一盆给你。”
小吉从他的手下仰起脑袋,定定地看了他一会,笑意漾开了:“好啊……那就等主上送啦。”
徐八遂见她们小日子鸡飞狗跳但滋润,也跟着笑起来,但小萨忽然在一边补充:“那桃花就当做迟到的合契贺礼吧。”
他顿时愣住,眼睛圆了些。
小吉轻扯他的袖口笑,眼睛微红:“主上,今晚一起喝酒吧?你还没喝上我们的喜酒呢。”
徐八遂怔怔不知如何言语,身后周白渊摸摸他的长发:“都认出你了。”
暮色四合,徐八遂跟着小萨小吉一块去了饿死鬼堂,周白渊勾着他的手,一直隐着身形在一边看,谁也不想打扰。
饿死鬼堂如今也翻修一新,大概因寒天先嘱咐过了,放菜还没上桌,酒坛已经摆满了地方。
徐八遂撩开帘子进去,寒天和小布小拉已经到了,听见声音后齐刷刷地投过视线来,小布的光头摇了摇:“磨磨蹭蹭的,原来是串门到现在,再不来酒都凉了。”
徐八遂笑开,询问识海里的残魂:“欸,我要打火了,使得出来不?”
七月不耐烦:“不是在你心头那聚了魂力么?随你,跟运转灵力差不多。”
他闻言放心,赶紧抬手打了个弹指,指尖果然出现了一缕小小的火焰,他操控着令小火分散飘到各个酒坛子上去,正巧围了一圈,犹如一圈小篝火。
徐八遂神气地拍拍手:“这不就热了起来?”
说话间,门口传来个略显凌乱的脚步,徐八遂感应到什么,转身而去,看到了茫然的微城,以及眼泪汪汪的泽厚。
泽厚上前来,走到徐八遂面前,眼睛一眨不眨,还不太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干嘛啊老瞎子?”徐八遂笑着朝他竖起个中指,“打量好了么?”
泽厚的眼睛慢慢亮起,徐八遂清晰地看到自己的面容倒映在他的瞳孔里,或许自己这张脸的模样也刻进了他的脑海,经久不灭。
谁叫天大地大,他只能认出自己这张丑脸?
泽厚张开双臂,猛地把徐八遂抱住,高挺的鼻梁刮着他的肩膀,憋了二十年,开口只道:“有什么好打量的?都是那么一副尊容。”
徐八遂猛拍他后背,声音响亮得如同在拍一头熊,泽厚哭笑不得:“你丫的拍面团吗?手劲这么大!”
“后背,不疼嚯?”
泽厚意识到什么,便夸张地抖动着肩膀:“那谁跟你说的?我没事,早八百年没事了。伤疤是男人的勋章,可帅了,不信问寒天,他最喜欢摸我这道疤了。”
寒天还没喝酒就呛了,朝这边怒目而视。
泽厚赶紧收嘴,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徐八遂,想上手又不太敢,只得比划着心脏的位置小声问:“你这儿,还有当初其他地方的洞,怎么样了?”
“都好了。”徐八遂挥挥手,“一点痕迹都没有,就像一场梦似的,醒来散得空空,但你们都在。”
泽厚左看右看,终于还是抬了手,一顿怒搓狗头,搓得徐八遂脑袋乱糟糟。
徐八遂耸着肩膀任他搓,忽然看见一只漂亮的橘猫踱步到脚前,他顺着橘猫轻晃的尾巴向后看,视线由着一根盲杖上移,最后停在了微城的眼睛上。
徐八遂驻望了一会,也抬手去摸弟弟的脑袋:“城儿,来吃饭了。”
微城呆若木鸡,怔了片刻才捉下徐八遂的手,唇角扬起温柔又酸涩的弧度:“哥。”
一行人互相挨着坐下,酒坛渐开封,橘猫跳上桌子到处嗅,醉醺醺地摇曳,优雅得像精灵。
残魂的视线一直跟着这橘猫,徐八遂伸手去摸它,七月借着他的感知,也感受到了那柔顺皮毛带来的安抚,自吹自擂起来:“难怪龙儿当初最爱摸我,原来这么舒服。”
徐八遂笑开,传声给一直隐身在身后的周白渊:“你还愣着干嘛啊?快显形,我们一块喝酒。”
周白渊摸摸他的脑袋:“唔,我再看会。”
酒过一巡,小吉东张西望:“周公子人怎么不来呢?许久……许久没见过他了。”
小萨啜着温酒:“是许久不见了。”
小布猥琐地嘻哈两声:“也许在休息?都是主上的错。”
小拉支起下巴:“主上的道侣,我记得长得特别特别好,太久没见了,我已经要忘记具体的面目了,只记得……他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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