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的黑袍在寒风里猎猎作响,他没有抬头看那越来越可怕的天象,只是弯着腰抱紧怀里的人,像是在专注地确认她的呼吸声。
徐八遂看着他,视线糊成一大片。
老家伙,你费尽心思地把逝者拉回来,可是梦终归是梦,南柯一场,终究要醒的。
周白渊抱紧他,低沉地在他耳边说:“我来。”
话音刚落,他化出了他们共同拥有的须臾剑,剑锋指向了红衣和黑衣相拥的两个身影。
另一边,周冥也同样抬起了凝思剑,万元归真的千万重剑意和须臾剑的寒芒并在一起,下一刻,便将是万箭穿心而去,终结这三十年的荒唐大梦。
徐八遂发了疯一样地摇头,死死握住了他的手:“别、别——”
周白渊眼眶通红地靠着他,但另一边的周冥闭上眼,没有迟疑地动手。
徐八遂在周白渊的怀里疯狂挣扎,那边的魔君一动不动地等着,忽然在这寒冷降临的时刻,他听见天空中忽然传来遥远而熟悉的鹤唳。
徐惑抬起头,看见了天空中游云一样的漂亮白鹤。白鹤背上站着一个同样着黑衣的银发仙人,他正手持本命剑,也使出了沧澜剑法的万元归真,无数重更深的剑意齐齐撞碎了周冥的攻势。
周冥对此毫不意外,他想替小魔尊和自家师尊动手,可惜都失败了。
最后也只能是让他们自己相杀了。
徐惑仰首,和那白鹤上的人遥遥相视,那人飞燕一般降落下来,像一柄终于开锋的璀璨宝剑。
徐惑忽而笑起,他等来了一个最好的结局。魔君运起灵力在方圆之内固起结界,将那些小辈隔离开来。
银发仙尊入他的结界,长剑在手,衣袂飘飘,抬眼时鼻尖耸了耸,耳朵动了动,双眼像黑曜石一样深邃,眼中专注再无他物,神情恍如数十年前他们初见的那样。
这半生的知己和对手看着他,对着沧海桑田和过往云烟,嘴唇无声地动了动:“徐惑。”
徐惑抱着无痕,扣着她的脉搏感应,她的手是那么的温热,安静。
这尽头,爱人在怀里,知音在前方。
他知足了。
至于小珂——爹很抱歉,当年护不住你。而今爹很庆幸,你有新的守护者,看起来好像靠谱一点点。
徐惑垂首,向识海里的龙魂说话:“苍龙,我这个愿望,你也许没法帮我完全实现。”
“害呀最开始我就告诉过你了,这样的结局也是意料之中啦。复生死透了的人很难的,老天要降下天灾惩罚你,有志之士也会跑过来讨伐你。”龙魂有气无力,却又强打起精神,“不过也没事,我出来浪够了,也是时候该回罪渊了。等下一个千牛,我再出来找合适的宿主就是了……”
“我改变主意了,我想许个另外的愿。你替我实现,我们的契约便也算成立。”
龙魂震惊了:“什么什么?真的假的?!你真的改变主意了?”
“让无痕复生是徐皆知的心愿,现在我变回了徐惑,不能算吗?”
龙魂傻了眼:“这样说也有道理吼……总之这愿望得发自你本心的,你要是单纯地糊弄我,死后还有戾气和不甘,那我们的契约也没法成立的。”
“是我本心。”徐惑抱着无痕,垂首和识海里的天魔龙魂做交易,而君同仙尊就在前面安静地等着他。
偌大天地,风雨飘摇,仙尊的灵剑所指之处,无人能打扰他们。
“好,那我再信你一次,你说吧,啥心愿?”龙魂摩拳擦掌。
徐惑在识海里同他讨价还价:“我差不多要死了,躯壳估计不会留下来,待我身故,以后罪渊由我的魂魄来守,不必你去压制。但这个代价需得与我的愿望、你的代价相契合,那我把一个大愿望拆分,请求你替我完成几件事。”
龙魂没有异议:“可以啊,你接下来的愿望很好实现吗?说说吧,我自个会估量的。”
“一,让小珂无心能活,如果周白渊来日护不住他的话。”徐惑轻声,“二,陪伴微城直到他身陨。他这一生只做小珂的围城,但小珂有了周白渊,已经不需要他的倾力付出,剥夺掉习惯过于痛苦,我请求你陪伴他。三,帮魔界其他的小孩恢复原样。泽厚的后背,小萨的断腕,小吉的脸庞,小拉的双手……还有小布的光头,让他长点头发吧,他为这研究了小半生。”
龙魂严肃地插科打诨:“植发是最难的懂不懂!尽会使唤老子。”
“最后,我祈求魔界在你的庇护下少灾少难。不过关于天灾,也许你也难以对抗,那便少点人祸。”徐惑笑起,“如我这样的祸患,从今往后,祈祷魔界在你的庇佑下不要再有。”
他交代了许许多多,一个大心愿掰开成了无数小心愿,龙魂叽叽歪歪,却没有反对任何一个。
“待我入了罪渊,你的魔性大可转移给我,消除掉你作为天魔的破坏性之后,你可以随意找一个魔修附身。”徐惑给他提议,“找一个光棍吧,或者一只小宠物之类的,你既可以自由,也自在,不会惹出什么祸患。”
龙魂来了点精神:“我原本还想养一只毛茸茸的。”
“那正好。”徐惑轻笑,“祝你我都得偿所愿。”
龙魂点点头:“行啊,那你这啰里吧嗦的愿望我全部答应了。等你死了,我就去找一个合适的身躯寄宿,然后我就快快乐乐的逍遥去啦。”
徐惑笑开:“一直以来给你添麻烦了。”
龙魂挥挥手:“麻烦也是一种乐趣。我不讨厌你,徐惑,那往后千年的罪渊,就交给你镇守了哦。”
“好。”
重新拟完契约,魔君才站起身,看向那在七步之隔驻望的人。
“怎么不穿天青道服了?”徐惑笑了笑,“黑衣不适合你,不过银发不错。”
君同仙尊点点头:“其他人也这么说。”
“你什么时候飞升?”
飞升。仙尊想起遥远的往昔,他和魔界的尊主在花树下对饮,那人毫不吝惜对他天赋的夸赞,并大胆预测他哪一年将飞升。而他那时只是沉静地喝着酒,漠然回答不用你操心。
君同仙尊摇摇头:“不知道,我不在意这个。”
“交个新朋友,谈个好道侣,或许就勘破无情道了。”
无情道。仙尊自以剑入道便修的是大道无情,但无情道并不如其他人所想的那样冷血无心。先圣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其实不仁意为将万物视作一公,不以有情偏袒,不以私情藏祸。
但这早年的魔界尊主并不懂无情道的最终便是殊途众情合归,只以为他天天在吃斋念慈地苦修。
于是辟谷后的仙尊被那热热闹闹的魔界尊主拉着去尝美食,喝好酒,这里那里地闯红尘的祸,看俗世的热闹,论惺惺相惜的剑意。
他有大心,装得下天地万物,也有小心,自有自己的私情。私心太小,装满之后便无法再容载了。
君同仙尊不动了:“哦。”
“我走了。”徐惑笑起来,朝他挥挥手,声音黯淡了几分,“对不起。”
他低头看怀里的挚爱,她唇边安详得像有一抹笑意,眼睛还未睁开,不像以前那么强势蛮横,此刻柔顺温热地靠在他的怀里,像一捧心火。
徐惑抱紧她,轻声告诉她:“来世,如果你回到了魔界,有空时记得到罪渊边上来看看我。”
说罢他落下一吻在她鬓边,忽然触碰到了她的脉搏,也听见了她的呼吸。
徐惑扬起笑意,眼泪夺眶而出,随即拥着她,耗尽一切修为,散去疯疯癫癫了三十年的形体,送她回六道自然。
君同仙尊伸出手,眼前斑驳的徐惑忽然化成了千万点火焰,他伸出的手被灼伤,除了伤口,什么也没有。
依稀数年前笑谈,那魔界的尊主拿着喜帖来送给他:“我娶上心爱的姑娘了!不介意的话要来喝我的喜酒哦,要是介意,那我亲自把喜酒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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