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失笑,“你当杜公子是什么呢?若是普通百姓,或许会有欺行霸市的恶人强买强卖,可有方子的人是咱们襄平府前途无量的新院案首的夫郎,谁敢在他身上胡来?”
黄大娘松了口气,“我这是关心则乱,一下子给忘了。”
管事笑道,“行了,百味试上的大人物们还在说话呢,我提前出来告诉你一声,你准备一下,待会儿上明凤台领赏。”
明凤台上,评赏结果已经出来,加上“彩凤卧霞云”共有六道菜获得了评赏,其中四道是襄平府知名酒楼、食肆的大厨所做,另外两道菜的厨师则来自小地方。
不过今天之后,一定会有许多酒楼食肆重金聘请这二人掌厨,尤其是夺得第一名的黄大娘,在场好几位家里有相关产业的富商们已经蠢蠢欲动了。
赚钱之外,沾文气有面子也很重要!
知府又与众人一起读了一遭新秀才们做的诗,其中当属郁闽之诗最佳,而他赏的菜好巧不巧正是与杜云瑟关系匪浅的那道“彩凤卧霞云”。
有些知道郁闽脾性的人免不得悄悄看他,对此郁闽扬起下巴,不予回应。
他是不服杜云瑟,觉得自己只要找准方向,迟早能超过他,但这又不影响其他事情。百味试上新秀才赠诗乃风雅谐趣之事,他要作自然要选最好的菜肴来作,否则有什么意思?如果因为这道菜和杜云瑟有关就避之不写,反而显得他怕了杜云瑟一样。
郁闽看向杜云瑟,等对方的反应,杜云瑟淡淡夸了几句郁闽的诗,不见丝毫特殊情绪,让郁闽有些气馁。
清风书院的山长闵太康见状微微摇头,郁闽虽然已有所领悟和改变,但还是过于年轻气盛,喜怒外露了些,如果身边时常有个能压他一头的沉稳的同辈人,他成长的速度应该会快许多。
闵太康愈发想邀请杜云瑟来清风书院读书,不过他不急着去说,清风书院下一次开山门收学生在来年初春,百味试后再谈这事也不迟。
等六位得了评赏喜气洋洋的大厨来到明凤台上领了赏,今年这次开头小有波折,但总体有惊无险的百味试总算是接近了尾声。
有些官员的亲属或商人找杜云瑟说话,想买“彩凤卧霞云”所用的特制红腐乳的方子,杜云瑟却不论开价全都拒绝了。
“红腐乳是京城一带的特产,辽州少见,我家夫郎用的方子是他费心尽力才研制出来的,哪怕放到京中,味道也与众不同,堪称一绝。”
“我家夫郎身子弱,需要好好养着,近日没有精力想方子的事,我不敢自专处置此事,诸位还请等一等吧。”
几人听了杜云瑟的话,全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们家境优渥,见多识广,当然吃过京城一带的红腐乳,知道这红腐乳的味道确实好,才想买方子。
杜云瑟一边拒绝卖方子,一边又说这方子多么好、研制多么不容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愿意卖还是不愿意呢?
如果杜云瑟和他夫郎是平头百姓,这几人根本犯不着想这么多,直接让下人们把人抓去一问,随便给点钱就行了。
可杜云瑟偏偏是前途无量的新院案首,知府和学政对他都十分赞赏,清风书院的山长也推崇此人,裕朝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这几个商人和官员家属实在不敢造次,只能如他所说先等着。
杜云瑟推了这几个想买方子的人,趁百味试还没结束,走到知府司泾面前。
今日秋华年突然晕倒后,杜云瑟心神不宁,只想留在跨院守着他,已经打算告假不去百味试了。
他现在在此处唯一的原因,就是秋华年想让他“推销”红腐乳,华哥儿交待的事是最重要的,既然来了,当然要把每一步都做到最妥当。
司泾笑着问主动来找他的杜云瑟,“杜公子可有事?”
杜云瑟说道,“方才好几人找我想买特制红腐乳的方子,可惜我夫郎近日身体抱恙,无暇处理此事。”
“承蒙诸位厚爱,我打算送出此番赶考自带的几罐红腐乳。然而红腐乳数量有限,只有九罐,百味试为大人所办,我不敢托大,可否请大人替我做这个分配之人?”
第33章 太会了
司泾自己就是好吃的老饕,不然也不会举办百味试,他本就看好杜云瑟,自然愿意帮这个感兴趣的小忙。
司泾答应后,杜云瑟让仆役去明凤台外找舒五,把那九罐小罐装的红腐乳带进来。
秋华年买罐子时专门挑了价格贵两文但工艺更精致一点的小罐,巴掌大的黑陶罐外封着长条形的标签,上面印着简易却形象的腐乳、辣椒、香料和隽秀稳健的“秋记红腐乳”几字,看上去颇有几分野趣。
司泾认出“秋记红腐乳”这几个字是杜云瑟所书,笑着说,“这标签倒是有趣,少见画这么多东西的。”
标签上的图画虽然多,但并不凌乱,错落有致地排列在字体周围,让人一眼就能看出罐里装着什么东西,通过对辣椒、香料、腐乳图画的直观联想产生品尝的欲望。
杜云瑟轻笑,“这都是我家夫郎的主意。”
“……”不知为何,司泾突然觉得自己牙有点酸。
他知道杜云瑟和他家小夫郎感情甚笃,端午赛诗会上选彩头连古籍都不要只想给夫郎挑发钗,但就算如此,也不必时时刻刻都挂在嘴边,做出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吧。
弄得司泾都有些好奇杜云瑟的夫郎究竟是位什么样的人了。
九罐红腐乳摆上来,司泾先给自己留了一罐,然后给方才为“彩凤卧霞云”一菜作诗且诗文较佳的三位新秀才一人一罐,余下五罐,他没选那些找杜云瑟要方子的人,而是给了五位对吃食较有研究的人。
“今日百味试的结果传出去,襄平府城内的人都要争着尝‘彩凤卧霞云’了,这几罐红腐乳你们拿回去,托杜院案首的福好好赶个鲜。”
……
亥时刚过,人定时候,杜云瑟终于回到了舒宅。舒五自行回客栈了,黄家姐妹还要和老相识们叙旧,杜云瑟悄声从西南角的小门进入跨院,看见三间正房里尚点着昏暗的烛火。
杜云瑟推门而入,见秋华年披着衣服半坐在炕边,长发垂落,像只小猫一样捂脸慢悠悠地打着哈欠。
杜云瑟上前为他拢住头发,顺滑的发丝在指间滑动,“怎么不好好睡觉?”
秋华年眨了眨泛着生理性泪水的眼睛,“你回来啦?白天睡了快一天了,晚上实在睡不着,我估摸着你快回来了,索性起来点了蜡烛等你。”
秋华年推着杜云瑟央请,昏黄的烛火映在他盈盈的笑颜上,“快给我讲讲百味试,我今天太无聊了。”
杜云瑟的眼眸蓦地柔软,他脱了外面的衣裳,用郑意晚专门搬来的小炉烧上一壶热水,耐心认真地讲述今日百味试上发生的一切。
听杜云瑟说完杜云镜一家人的事后,秋华年啧啧叹道,“三届乡试,整整十年啊,也不知杜云镜的心性能不能挺过去。”
这个惩罚听起来极为严重,其实还不如冯铭均那句“不堪大用”造成的伤害高。
乡试是古代科举之路上至关重要的一个关卡,秀才通过乡试便为举人,有授田,可以免税,有资格当官,正式迈入了官僚阶级,条件很美好,通过概率却极低,许多秀才蹉跎一生,也不一定能考中举人。
中学课文《范进中举》中范进五十四岁才考中举人,可见其中的艰难。秋华年记得自己在现代时曾经看过一个数据统计冷知识,明代举人中举的平均年龄在三十多岁,哪怕是十年之后,杜云镜也还不到这个平均年龄,以他院试擦线上榜的学问水平,就算接下来三届乡试他每届都参加,通过的可能性也是极低的。
杜云镜已经有了秀才功名,在县学读书不用交学费,成绩优异成为禀生每月还能领一石白米,价值一两银子,足以衣食无忧专心读书,如果他能知耻后勇一心向学,苦读十年后未必不能中举走出阴霾。
就算他觉得十年太久,不想蹉跎这么多时间,以秀才的身份,也可以在乡间办一家私塾,或者去富人家做西席先生、山人清客来养家糊口,积攒金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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