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零”正使用着林嫱的声音,以一种很肯定的语气道:“但这是你们想要的未来,不是我们的。”
李好问心头顿时一口气往上冲,很想问问对方:在这里,这地球上,究竟是谁有资格说这话。
但是“零”操控着林嫱的形象,飞快地比了一个手势,拦住了他的话头:
“别着急,其实‘不同的未来’是这里最不缺的东西。
“这个世界上,每一个人,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不同的动作,都会指向不同的未来。
“每一个不同的未来,都会指向一个叫做‘平等界’的独立时空。”
平等界?——李好问闻言心想,这莫不就是后世人们常说的“平行时空”吧!
“这‘平等界’,其数量之多,用义净老和尚的话来说,就是‘恒河沙数’,比恒河里的沙子还多。
“我们要做的,只是耐心,寻找指向我们想要的‘未来’,让这个‘平等界’固化、强大、获得宇宙中的能量倾斜,令它成为最为强大的一个,超出其它一切‘平等界’,让它主宰一切,成为决定性的‘未来’。”
“让‘平等界’不再平等!”李好问喃喃地道。
“正是!”
“林嫱”回答时双目含笑,并且伸手撤回了李好问所熟悉的那个“未来”。
“然后,我们就发现了时光术修行者。也就是你们。
“你们是这个‘平等界’里最重要的变量,只有你们这些能够在不同‘平等界’里穿梭的变量,能够帮助我们实现我们的目标!”
“林嫱”说话的时候,她的声音、神态、语气,几乎与李好问所知的那位“林前辈”毫无差别,并且自带那种与生俱来的那种自信。
不得不说,这全息投影投出的“林嫱”,比“郑兴朋”更加惟妙惟肖,而且更加贴合林嫱的人设。李好问面对她的时候难免一阵阵地恍惚,总觉得对方应该会帮自己而不是骗自己。
见李好问把话憋了回去,“林嫱”便拍着手得意笑道:“真正被‘眼睛’注视着的,一直只有你们这些时光术修行者。毕竟‘时间’是吾主最至高无上的权柄。能够在时光的缝隙里,察觉我们的存在,并有效影响未来的,只有修习‘时光术’的人。”
“就因为这个,我们一直在你们察觉不到的角落里,引导你们,推你们走上修习的这条道路,推测你们的反应,精心设计你们人生中的每一个关卡,确保你们不会走偏……”
“你……林嫱她后来怎么样了?”
李好问忍耐不住黑了脸,强抑着心中的怒火与担忧,沉声询问。
他并不知道林嫱的结局如何。
但是武皇麾下一代名臣在风光了几年之后便无声无息地消失,总归是一件不正常的事。
“你完全可以去自己问啊!”
“林嫱”愉快地笑着,眼里全是嘲讽。
“不过她生不逢时,没有遇上圣子,我们对她也没那么留意。我们只需要确保她能够帮到你……”
说到这里,“林嫱”唇角上扬,勾出一记标志性的飞扬笑容。
李好问心头却如被巨锤捶过似的——
对方的意思显然是,林嫱最大的作用在于对自己的引导,尤其是那次在天授元年带自己见证了新时代的诞生。
难道,真如眼前这家伙所言,他们这些人的人生,一直都是被注视的,被引导的,被利用和被操纵的?
“对了,我们用来注视着你们这些人的工具里,包括我们自己带来的‘眼睛’。”
“林嫱”看到李好问吃了瘪,似乎心情非常愉悦,笑着将眼光移向李好问身后。
李好问的身后,李贺正弓着腰,在认真钻研这石室内墙壁上每一幅镶嵌着海蓝宝石的图腾,时不时将伸出手,用食指敲敲,同时将耳朵贴在墙上听墙上的动静。
直到现在,他依旧是一副纯洁剔透的好奇宝宝模样。
见到李好问的视线随之转过来,李贺露出无辜且懵逼的表情。
“李长吉!”
“林嫱”开口:“你记忆最深处,最古老最久远的情景是什么,说来听听!你曾经用那些好听的句子记下来过的?”
最古老最久远的情景?
李好问深知李贺写过很多诗,可是被他书写在诗歌里的句子又能证明什么?
李贺闻言,伸手挠了挠幞头,思索片刻,忽然双眼一亮,道:“是了,是‘遥望齐州九点烟,一泓海水杯中泻’。”
随着那尖尖细细的嗓音诵出这一句,李好问眼前随之出现了一幅无比真切的画面,与适才“林嫱”从虚空中拖出的幻灯片一样真实——
那是从太空中俯瞰广袤无垠的大地。从天上观之,华夏九州远且渺小,浮在空中的大片大片云翳,真的就如数点烟尘似的。
而随着这地球的缓缓转动,视角切至那片广阔的蔚蓝色太平洋,远远望去,便真的宛若成在碧蓝色玉杯中的一抔海水似的。
李好问感到身上起了一整年片的鸡皮疙瘩。
“黄尘清水三山下,更变千年如走马。遥望齐州九点烟,一泓海水杯中泻。①”
这是李贺在《梦天》里写到过的句子,当初李好问初读到的时候难免惊叹于诗人想象之雄奇瑰丽,竟能于梦中上天,于月宫里遥看自己身处的世界。
可谁能想到,这竟然是真的,真的是李贺从天外所见的情景。
这恐怕是李贺抵达地球,成为“眼睛”之前,在记忆最深处烙印下了这等壮阔景象,待他长大成为诗人,便以最惊艳的笔触,用大唐瑰丽而浪漫的诗歌艺术表达出来,并从此在文学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再联想到李贺临死时的传言——民间相传他死的时候,有天上的使者来接,接他去为天上白玉宫写一篇赞颂的诗赋。
根本无需过多解释,一切都已经被证实了,这些传言都是真的。
李好问圆睁着双眼,死死盯着李贺:他原本听闻西王母曾经传召李白上昆仑山“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已经够出奇的了,没想到李贺这里,事情更加离奇。
名扬后世的“诗鬼”李贺,并不是“鬼”,却也不是普通人。
他是一枚“眼睛”!
李贺见到李好问望着自己,一双眼都瞪圆了,顿时面露赧色,伸手抚着后脑,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一如诡务司中那个腼腆不善交际的李博士。
“我们这枚‘眼睛’够出众吧?”
“林嫱”得意洋洋地笑道,话锋却一转:“可是你们这个星球上的人类,又是怎么对待他的呢?”
“用‘晋肃’二字将他气死,这让我险些以为你们发现了他其实是一枚‘眼睛’。”
李贺听了这话面露茫然,不知所以。
但李好问却心里难过、惭愧万分。
李贺因为父亲的名讳“晋肃”与“进士”发音相近,就不被允许参加科举取士的考试,这不仅是有人嫉贤妒能,而且也是因为制度僵化,官员们不能唯才是举。最终令这位才华横溢的诗人年纪轻轻便郁郁而终。
这等憾事虽非李好问所为,可是身为大唐官员,还穿着一件紫袍,李好问也觉难辞其咎。
“嘿嘿,当初我们曾尝试将这枚眼睛‘回收’,结果被你们的人误认为是天上使者传召,去什么白玉宫作诗……这真是太可笑了。”
没有什么可笑的——李好问暗暗地想:这等才华横溢之辈,只能为天效命。这本身就是最可悲的事。
“不过他后来又复活了,并且重新在人间行走,这是我们不曾想到过的。”
“林嫱”说到这里,不免又向李贺投去几许好奇的目光。
李好问深吸一口气,心道:李贺并不是个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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