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一出,朝野震动,世人都猜,太后是被天子“处理”了去。
然而今日李好问却听到了这惊天的大八卦:郭太后暴毙的前一日,宫中竟出现了“踏影蛊”。这怎能不叫人生出疑心?
想到这些,李好问再难按捺住心头的熊熊八卦之火,小声问道:“难道,难道郭太后之死是因为……”
然而屈突宜却格外平静,没有参与讨论八卦的意思,他只是淡淡地道:“太后贵为金枝玉叶,却险些于勤政楼上跳楼……李司丞觉得,这最像是哪种蛊的结果?”
李好问一想也对:郭太后想要证实天子不孝嫡母,有各种场合可以表达,根本不需要亲自跳楼,一死以谢的。
“傀儡蛊!”
这个念头一下子跳到了他的脑海里,随即又被情不自禁地说了出来。
“这……”
李好问也完全被自己的猜测震惊了。
难道是太后先中了傀儡蛊,随即太后一方便用踏影蛊向天子报复?
但最终暴毙的又是太后?
李好问越是想,就越是觉得到处都是疑点,无论哪种阴谋都不能完全说通,整起事件显得扑朔迷离。
屈突宜却无所谓地一摊手,道:“既可能是‘东风压了西风”,也可能是’西风压了东风’。宫中那等阴谋诡谲之地,什么都有可能。”
“现在,我等只能确定,‘踏影蛊’的存在同时牵扯到了宫中与诡务司。”
李好问点头,觉得这话有理。
屈突宜便问:“李司丞,这件案子,我们要不要继续查?”
李好问继续点头:“要查!”
这个回答与屈突宜预期的有点不一致,这位诡务司主簿当即微眯了双眼,望向李好问。
李好问却继续道:“但不会现在查。”
他并不认为踏影蛊出现在宫中会是孤立的个案,一定与他们现在查的案子有关联。俗话说拔出萝卜带出泥,查相关案件时想必会牵涉此事。
而溪洞神婆此刻提醒他们事涉宫中,也能让他们多长个心眼,不是坏事。
“如果这件事还有线索就顺带搜集,没有线索就将案件暂时放一放。眼前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解决掉长安城里的那条那伽。”
李好问在穿越之前对日常管理的四象限法则非常熟悉——郭太后的死亡以及踏影蛊的出现,这件事情的性质是“重要”但“非紧急”。
眼下他们有一件“重要”且“紧急”的任务,就是在三日之内找到那伽,阻止它为祸长安城。
李好问伸手挠挠头上的黑纱幞头:“虽然我们对如何‘斩龙’还没有多少头绪,但这件任务才是是我们现在的重中之重。”
就像是要呼应李好问口中的“斩龙”二字似的,李贺从典籍库那边匆匆出来,手中捧着好几卷卷轴,开开心心地道:“司丞,主簿,我在古籍里找到了不少能够斩龙的剑!”
李好问与屈突宜闻声都是大为振奋,再看李贺手中捧着的卷轴——原来都是画在纸上的!
屈突宜本想说:李贺想到的,未必靠谱。
但他视线向李好问这边转来,两人对视了一眼。
屈突宜双眼忽然一亮——他猜到了李好问现在在想什么:
毕竟李贺的能力摆在那里,即便是绘在卷轴上的斩龙利剑,也未必不能用。
于是,屈突宜将此前心头的疑虑尽数抛去,认认真真,与李好问李贺两人一道,参详起那些古籍中记载着的,据说能够斩龙的宝刀宝剑。
*
傍晚时分,章家蒸饼铺跟前乱哄哄的。
几名小娘子正着急上火地将各种家什和箱笼都装上车驾。两驾大车上,连人带东西都塞得满满当当的。
相熟的邻里都晓得她们只是打算暂时出城,小住几日;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要把整间蒸饼铺都搬走。
章家夫人不住口地催促,要赶在坊门落锁之前出坊,出金光门。几个小娘子也在叽叽喳喳地商议,却是生怕漏带了什么城外没处可买。
这一刻,这间一向只在早晨忙碌的小铺子也与平常开业时一样,热闹非凡。
章家旁侧,一间独门独户的小院里,张嫂将大门打开了一条缝,探头向外张了张,然后又关上了门,转身回到院内。
张武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左手边放着他那一对拐,右手边是事先劈出来的竹篾,和一大堆已经编好了的蒸屉。
他十指飞快,有一只竹蒸屉在他手中渐渐成型。
但看见妻子闷闷不乐地走过来,张武还是停下了手,柔声问道:“云娘,这是怎么了?”
张嫂望着丈夫,开口唤道:“阿耶……”
张武最听不得这个称呼,脸色一变,低下头,伸手捂住胸口,可还是无法自控般地咳嗽出声。
“咳咳咳咳……”
张嫂连忙上前,坐至张武身边,伸手上下抚摸丈夫的脊背,帮他顺气。
“阿耶,你没事吧?”
张武咳得满脸通红,但此刻也只能认清现实:他的妻子在那次傀儡蛊引起的“事故”里失去了心智,现在的认知能力就好比一个几岁大的女童。
算了……好歹还是一家人。
张武心想:我也认了。
“云娘早先听章家姐姐们说,她们要出城去……避祸。”张嫂眼神有些迷离地望着刚刚被她带上的门板,“但我却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
早先章家人说的事,对于张嫂的认知能力而言,太艰深了一点。
张武听妻子说“避祸”两个字,心里一怔:不知这避的是什么祸。
……在他看来,自从年幼的儿子生病烧坏脑子的那一刻起,他们一家三口,陆续已经把这世间能够经历的祸事全经历过了。
“姐姐们叫云娘一起去,云娘却想着,不能给姐姐们添麻烦。”张嫂靠在丈夫身边,柔声道,“再说了,云娘也舍不得阿耶和大郎啊。”
“耶,阿耶——”
这时,张家的傻儿子不知从哪里跑过来,也坐在张武身边,像母亲一样,伸出手用力抚摸张武的脊背。
张武忍不住垂泪——
“云娘,大郎……”
“是我,是我不够好,是我没本事,我没法儿带着你们一起过好日子。甚至连像章家那位主事那般照顾家里,我也做不到……”
“不,你已经很好了。”
张嫂忽然伸出手,捧住张武的脸颊,将他的脸转过来,正对着自己。
“你对我和大郎都好,而且是一样的好,一点儿都不重男轻女,不像我阿耶……”
“不像我阿耶……”
说到这里,张嫂的脑子里似乎自行起了冲突。
她突然抱着头,转过身去,苦苦思索。
而张武双眼一亮,仿佛他陡然间看到了几分希望。
然而张嫂表情痛苦地思索良久,也没有想清楚眼前的“阿耶”和她记忆中那个给她带来无数阴影的“阿耶”,究竟哪个是真的,哪个是假的。
最后她就这样靠在张武身边,沉沉地睡了过去。
另一边,张武家的傻儿子,也睡得正香。
坐在阶上的张武,抬眼望着青天,独自感受着夜露深重。
*
“不对不对,李博士,我们跑题了,又一次跑题了!”
李好问发现:李贺简直就是一个“跑题大王”,每次与他讨论斩龙的方式方法,他都会提起历史上著名的斩龙英雄,比如舜屠长龙于羽山,李冰斩黑龙而后修都江堰,周处少年时为非作歹,改过自新后下河斩蛟除“三害”……
当李好问再试图将话题转到那伽身上,试图再讨论任何杀掉这只神话生物的可能时,李贺就会把话题带偏,开始滔滔不绝地聊起那些上古异兽:有鳞的蛟龙、有翼的应龙、有角的虬龙,无角的螭龙……还有那些个混沌、穷奇、饕餮、梼杌、白泽、风狸、狻猊、睚眦、开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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