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到后辈们的行动虽然磕磕绊绊,但大概目标达到,众人也都全须全尾地回来,秋宇便快速赶回司中,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只可惜身上沾的味道出卖了他。
李好问凭空想象了一下:原来你是这样的秋郎中。
药圃那边,正在用灵植清理身上异味的秋宇:阿嚏……怎么了这是?今天不过是跑了一趟暗中观察同僚们办事的能力,怎么好像被惦记上了?
李好问顾不上在意自己身上的味道,他先将自己一路抱回来的瓷瓶交给了章平。
章平只低头看了一眼瓶里的东西,就又惊又喜地看向李好问:“司丞竟然知道如何妥善处理水银?”
似乎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章平赶紧改口:“本司司丞当然知道这些。太好了,司里最近正需要水银作为材料,啧啧啧!这些能用来做很多上乘符箓了。”
李好问想了想又问:“詹士,司里还有硫粉吗?我需要不少,至少需要处理三四倍这个量的水银。”
章平一听说还有,更加兴奋,连连点头,转身就抱着瓷瓶往库房去,一边走一边道:“有,尽有……司丞放心,我这就都去收拾出来。顺便给您拿一点儿去异味的药水。”
李好问当即在章平身后表达了一下“你办事我放心”的意思,然后回到前厅处。
在那里,叶小楼、李贺、卓来三人一起并肩站在阶上,而那位年轻的书生买家则满脸郁闷地站在阶下。双方保持了一个能稍许隔绝气味的有效距离。
那名年轻的书生此刻距离最近的墙壁也有几十步远,暂时是没有可能逃脱了。
李好问淡然望着立在阶下耷拉着脑袋的年轻书生,开口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氏,是何身份,为何在今日午后赶往西市那处货栈,是谁主使,赶紧一一从实招来!”
叶小楼在旁冷哼了一声:“老实招供,不然就再将你埋到那家鱼肆的咸鱼堆里去。”
书生似乎对那惨痛经历也记忆犹新,闻言竟真的打了一个哆嗦,无奈地开口:“敝人姓蒋,名沧,沧浪的沧,祖籍陇西,在长安出生长大……李司丞?我听人都叫你李司丞?”
“是我!”李好问淡然答道。
蒋沧咬了咬下唇,眼中迅速闪过一丝怨恨,但随即又敛了。这人放低了身段,冲李好问开口:“但我真的只是一个代人跑腿的小角色啊!”
“今日这件事,是有人付了我两千钱,雇佣我代为出面,去那里交易几件法器。雇主将东西列了单子给我,让我一一核对过一遍,就将东西带回去……”
李好问寒声追问:“带回哪里去,交给谁?”
蒋沧一慌,连忙道:“我……这个我不知道。他们说是会来找我的。”
说这话时,蒋沧眼神闪烁,说的话不尽不实,而且有拖延时间之嫌。
叶小楼撸起袖子就要上前,要将此人“揍”服招供。
李好问却叫住了叶小楼,扬起嘴角笑了一声:“你身为一个可以用两千钱雇佣的小角色,却会穿墙术这等高明的术法?”
蒋沧愣在当地,没想到李好问看起来极为年轻,一开口却十分犀利。
“我……我本是道门中人,自幼……那个,自幼习练过一点强身健体的……那个穿墙术。”蒋沧磕巴着强行解释。
“道门中人?”
听见这四个字,李好问有一瞬间的失神。
而一旁的李贺开口插嘴:“司丞,他说他是道门中人,又会穿墙术,这倒也合乎情理。相传穿墙术源自道门中的‘北茅’一脉,自汉时问世,随后发扬光大。后来道门流派增多,穿墙术因为方便修习且用处很多,其修炼窍门被道门多个流派习得,并且四处物色有资质的人修习。”
这些李好问听章平说过:章平自己算是茅山一脉的嫡传弟子,但是他体质特殊,学穿墙术学得极精,却总是用来逃命,最后被茅山一脉视为“不成器”,任由他在长安城寻了个营生,娶妻生女,自过自的日子。
李贺却还没说完:“道家门派众多,按手法分,有符箓派和丹鼎派,若按起源地域分,有北茅、南茅、终南、崂山等多个派别,若是按其道义分,太平、天师、五斗米都是较为重要的派别。会穿墙术的,道门中各派别都有,不算稀罕。”
蒋沧的脸色顿时好看了一些:难得竟有送上门帮他遮掩的。
谁曾想李贺继续开口:“此人说他是陇西人氏,在长安长大,口音却在长安腔里夹杂着不少登州一带的口音,有很大可能是崂山道门出来的。”
蒋沧被人一口说破了来历,顿时变了脸色。
李贺却还在继续:“且崂山道门讲究清静无为不图身外之物,弟子平日的修行十分清苦,因此从那出来的弟子一旦再入红尘,便往往会‘报复性消费’,将自己打扮得十分富贵……嗯,这个词是林大学士当年点评‘东都暴发户’时时用过的,用在此人身上十分贴切……”
这样也行?
蒋沧睁圆了双眼瞪着李·福尔摩斯·贺,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才好。
“哦,对了,还有一些方士,也都自称是道门中人。他们长于炼丹成仙、驱鬼化邪,今天逃走的那个匪人,既能炼化出水银人这样的法器,应当是一位方士吧。”
一切都被说中,蒋沧彻底无语。
李好问却似没听见李贺的一番话。
他忽然向前迈步,走下诡务司正厅前的石阶,来到蒋沧面前,径直沉声问:“你认得赵归真吗?”
“赵归真?”蒋沧听见这个名字,眼中立现震惊与几分慌乱,随即他强自稳定了心神,大声反驳,“赵真人的名讳岂是你一个小小官员能叫得的?”
第 94 章
李好问随意一试, 就试出了蒋沧识得赵归真,而且与对方关系匪浅。
卓来和李贺听见,都用带着一脸的钦佩望着李好问。唯独叶小楼在一旁撇嘴, 似乎李好问只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而已。
然而李好问心里很清楚——他之所以用这个名字试探,可能是因为他潜意识里确实希望蒋沧背后就是赵归真。
他极度希望赵归真能够主动找上门来。
即使赵归真不来找他, 他也要找过去——毕竟屈突宜的大仇不能不报。
只是, 赵归真为什么不谋划他诡务司,而是先去谋划了景教十字寺?
但对方既然有所行动, 李好问也乐得顺藤摸瓜,找到线索。
想到这里,李好问平静地道:“你们买通了那名方士,请他出手,操控那两个水银人,帮助你们窃取景寺的法器, 是不是?”
蒋沧毫无愧色地承认了,并且一脸严肃地纠正道:“是追回, 是讨还!是完璧归赵!”
李好问当时就有点懵:明明是景寺的法器, 那些银质烛台和长剑都被铸成十字形状的, 而那些破破烂烂的镣铐啦荆棘冠啦, 更是与景教的过去有极大渊源,不可能是赵归真的东西啊?
为什么说是“完璧归赵”呢?
蒋沧继续:“因为他们窃走了原属于我们道门的信仰之力,吸走了道门的‘气运’。”
李好问忍不住伸手扶额, 心想这个书生的理念还真是与赵归真如出一辙。
“但赵归真已被当今天子下旨处死。”叶小楼在一旁冷冷地插嘴。
然而蒋沧一听见这个“死”字, 立马不乐意了,跳脚道:“赵真人那是自我牺牲。文死谏武死战你懂吗?虽为天子而死, 那却是我们读书人的气节。”
李好问:……神特么读书人的气节。儒与道,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再说了, 赵真人死而复生,乃是承袭了上天之志,要为我大唐斩除妖孽,驱尽奸邪。”蒋沧继续跳脚,“这又如何是尔等罪孽深重的诡务司之人能够明白的?”
“罪孽深重?”李好问被这蒋沧说得一愣,忽又想起蒋沧被捕的时候曾经评价诡务司“穷凶极恶”,“杀了那么多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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