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灰白色的太岁也已无声无息地陷入人们肉眼看不到的地方。
就在李好问集中精神,想要尽力阻止太岁继续扩张的时候,他身后一方青石板突然碎成几十片碎块,一大截灰白色的太岁顶开青石板,从后方袭来,故技重施想要包裹住李好问的身躯。
但就在这层黏菌物质接触李好问的一刹那,它突然停住了——随后嫌弃地避开李好问,改向另一个方向扩张,但很快被李好问的“指定减速”拖住。
含元殿另一处,渐渐清醒过来的文武百官们都很想要骂娘——
秋宇和叶小楼在往他们每个人身上泼洒酒浆,不止如此,还把酒瓢塞到他们手中,让他们相互往身上泼酒。
若在往常,韦昭等人早已喝骂出声。但今夜他们不敢。
这种方法救了他们的命。
凡是被酒浆浇在身上的人,都会被那团灰白色的肉质所嫌弃,因而逃脱被那东西一口吞下的命运。
见到含元殿中的人暂时都摆脱了被吞噬的危机,李好问且战且退。
含元殿外,秋宇与叶小楼已命令太监和金吾卫们一起,将点燃着的沉香木堆拨开,设成一道熊熊燃烧的火屏;并且在阶前撬开石板,将酒浆浇在石板下的泥土中,尽量防止太岁继续钻入土中,向别处扩散。
灰白色泡沫状的物质前方膨胀到了火屏与酒浆浇过的地面跟前,后方则被含元殿的大殿所限。
天子李忱和他身后的文武百官惊魂未定地呆立在含元殿前。就在一盏茶的工夫之前,他们要么大肆炫耀,要么歌功颂德。谁能预想到,事情竟演变成了这个样子。
杜依梅从身边的舞姬手中,接过一枚浸透了酒浆的手巾,轻轻地递出去,想要为李忱擦擦额头。
李忱忽然恼羞成怒,伸手一推,将杜依梅粗暴推开。杜依梅被他推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在一旁,忍不住目光幽怨,看向天子。可李忱哪还有半分精神肯分给她?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就在这时,众人耳边忽然响起清脆的噼啪声。这响声乍一听像是巨大的沉香木火堆中木材燃烧爆开的声音,但仔细听,这响声整齐,富有节律,其中还混杂着人声。
最出奇的是,在这些声响响起的地方,一片空空荡荡,既不见人,也不见任何能造成这些响声的物品。
这些声音似乎是凭空响起。
岁除这夜,怪事一桩跟着一桩。自天子李忱以下,人人慌得六神无主。就连一向以儒门正统自居的宰相韦昭,也早忘了那“子不语怪力乱神”的原则,一脸骇然地念叨着:“有鬼……有鬼!”
“各位请放宽心!”李好问清朗的年轻嗓音在含元殿前响起,“这里可能发生了‘历史叠放’。我等现在听见的,很可能只是大和九年在此处发生‘甘露之变’时的声音。”
“甘露之变?”
但凡在此地参加岁除朝贺的文武百官,没有不知道甘露之变的。
而待在此地的大小太监们,也无不在前辈教导时耳提面命,讲过甘露之变的前因后果。
一时间,众人无不因为李好问这一句话而心头发毛——甘露之变发生时,这噼噼啪啪的响声,究竟是什么呀?
李好问自己说出了“历史叠放”的假说,随即又自己陷入沉思。
按说唐代尚未开始广泛使用火药,甚至连烟花爆竹都还未普及,现在他耳边响起的这噼噼啪啪的响声,究竟是什么呀?
又或者,他的猜测有误,此处“叠放”的不是历史,而是未来,将后世曾在长安城附近发生的战事叠放到了唐代?
正猜想着,夜空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启禀陛下,我等神策军前来救驾,奉旨剿灭与李训、郑注共同作乱的叛臣贼子。”
这声音尖锐,确定是个太监无疑。
听见这一声,李忱与王宗实两人都惊得面无人色——说话的声音不是旁人,正是当年宫中一手遮天的大太监仇士良。仇士良掌权时李忱是个落拓皇子,而王宗实也已净身入宫,都认得这个嗓音。
李好问:肯定是“甘露之变”没跑了,但“甘露之变”怎么会响起枪炮声的?……这他还得捋捋。
除了在场众人,这因为历史“叠放”而重现的旧日往事也同样被那“太岁”听在耳中。
李好问眼前,那灰白色的雾气陡然变得更加浓郁。他虽听不见太岁发出的任何声音,但他本能感受到对方突然被激发了兴奋。
李好问立即检查含元殿前的封锁有没有漏洞:沉香木火堆堆成的火屏会不会有哪里熄灭,浇在地面的酒浆是否有哪里挥发殆尽……
正当他要指挥众人再安排一层第二梯队的防线时,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李好问情不自禁地抬头向上方看去——
只见太岁无处可去,只得向上扩张,最终顶穿了含元殿的屋顶。
这座大明宫的主殿,自高宗时建成以来历经风雨,还从未因任何人力或是自然的因素毁坏过。
可这一刻,含元殿的屋顶先是被完全顶得脱离了殿身,然后庑殿顶被直接顶穿,那灰白色的太岁,如同一直庞大如山的、肉感十足的巨型蛆虫,顶破了那些鲜亮的彩陶瓦片,在岁除这夜无月无星的夜空中探出头来。
随着这一声巨响,尘土四散扬起,瓦砾与碎砖随着这片程度到处溅落,砸向含元殿前旁观的渺小人类。
而这些人类们一个个紧紧盯着这一幕,竟全忘记了闪避,任由那些含元殿的碎片砸向他们的头脸,砸出一个个伤痕与血印。
他们仿佛目睹了大唐的崩塌。
含元殿屋顶被太岁整个儿顶破之后,身躯已如整座殿宇般庞大的太岁接触到屋外清冷的空气,似乎冷静了些,也可能是暂时耗尽了能量,它停止了膨胀,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
整个含元殿前陷入死寂。
良久,李忱的恸哭声响起。
“是朕,是朕的错——是朕愧对李唐列祖列宗,愧对天下百姓!”
他抢上两步,似乎想要当场跳进那些熊熊燃烧的沉香木火堆,但是左边一个王宗实,右边一个韦昭,两人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腿,齐声哭道:“不可,陛下不可啊……”
李忱自己也眼泪涔涔,怆然涕下。
一时间,含元殿前哭成一片。
李好问对这种政治作秀丝毫不感兴趣。他扫了一眼含元殿前,见暂时没有太多需要善后的地方,便伸手到怀中,摸出消息镜子,想要问问外面的情形如何。
还未等他在镜面上划下文字,来自吴飞白的消息已经送到李好问手中。李好问用手指触摸着阅读,知道对方是在问自己状况如何。
“我等看见大明宫含元殿的方向腾起巨大的烟雾,听见震耳欲聋的怪声。司丞你们还好吗?”
李好问转头看向相互扶持着一起向自己走来的秋宇与叶小楼。
这两位刚才配合得不错,甚至可以说是很默契了。
但这两人此刻的模样也都一言难尽,他们头脸身上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几乎令两人官袍的颜色都看不出了。他们衣服上没涂上酒浆的地方都沾了不少泡沫似的太岁,此刻也都覆盖着黑灰。
就听叶小楼口中埋怨不断,而秋宇有时也会言简意赅地回上一两句,竟然依旧是在互怼。
李好问沉默了片刻,然后在消息镜子上回复:“一概都好!”
那俩货竟然还有力气互怼,至少没有大碍吧。
突然,李好问耳边传来枪弹高速飞过耳边的嗖嗖声,枪膛释放子弹的清脆响声,背后远处传来悲号与惨呼声。
这依旧是“历史叠放”,但令李好问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确信:“甘露之变”一定涉及了枪械。或许林嫱留给他的笔记里,草草书写的那一行就是为了这件事。
但他现在还顾不上去查证此事。李好问转过身,看向悲号与惨呼声传来的方向。
坏了!——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呼叫声传来的那个方向——昭训门,左金吾仗院!
这时叶小楼与秋宇两人各自骂骂咧咧地来到李好问面前,李好问忙道:“我司分内的职责还未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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