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有个书生模样的人买了一份《大唐新闻》,很快在报刊上找到了关于昨夜那场“灾难”的描述,见周遭百姓大多很感兴趣,便高声念了起来。很快他身边就聚了一群人,头凑着头,安静地听着。
章家小娘子们忙向赵兰娘告辞,然后让那车夫也将油壁车赶得近些,好让她们坐在车厢中也能听见那书生念了些什么。
章家最小的幺妹一边听,一边给自家姐妹解释昨日事情的原委。
听了一阵,幺妹忽然惊喜地道:“听,阿耶的诡务司正被人大夸特夸呢!”
其她几名小娘子也凝神去听,但零零星星的有些没听清,只能等幺妹趴在车窗上听完了,再转述给她们。
“那报上说诡务司事先就预测到了这次灾难,提前让城中的一部分百姓疏散出去。
“事发当时,是诡务司最先发现了如何阻止被蛊惑了心智的百姓投水,并且迅速将这消息散了出去,挽救了不少人的性命。
“第三……”
章家幺妹听着听着,忽然变了脸色。
“……天那,诡务司有人殉职了。”
这消息传来,整个车厢立即安静了。章家女眷们的心都悬了起来。
章家幺妹支着耳朵听了好一会儿,摇摇头道:“那报上没说,没提殉职的是哪位。阿娘,我们需要赶紧回家!”
随即章家几个小娘子纷纷掀开车帘,跳下车。她们嫌这驾马车行得太慢了,还不如步行。因此,章家索性只留章夫人在车上,押着车驾和行李慢慢回家去。而她们几个小姑娘挂心父亲的安危,哪怕是步行,也要尽快赶回丰乐坊。
章家几个小娘子的个性如出一辙,都是行动果敢,风风火火,没用多久就奔回丰乐坊。
她们先径直去了诡务司。
诡务司却是门神把门,敲了半天,司内也无人应门。
几个小娘子更加心慌了。
章家大姐较为冷静,道:“大家别忘了,今儿是休沐日。平常这日阿耶都不用去上衙的。咱们先别慌,先回家看看。”
她们一行人从诡务司回章家,刚好路过张家借住的小院。
章家大姐虽然忧心章平的生命安全,但还是先去敲了张家的门。
“云娘,云娘……是我……你们一家都好吗?”
章家没能说服张嫂一起跟着出门,章家大姐就一直很担心。此刻想起一路会来时见到长安城里的情形,越发心惊肉跳。
“吱呀”一声,张家的门开了。张嫂出现在门内,见到章家的小娘子们回来,脸上顿时露出笑容。
“听闻城里出事,云娘,你们一家都安好吧?”章家大姐急急忙忙地问。
张嫂点点头:“我和弟弟都没事,但是我阿耶……”
章家大姐顿时有点凌乱,呆了片刻才重新搞清楚了张家的人际关系,想起张嫂的“阿耶”其实是她的丈夫张武。
这时张嫂回头看看坐在院里屋子门槛上的张武,脸上带了一点笑模样道:“现在阿耶也没事了。”
张武红着脸不敢抬头,手上继续飞快地编织着当初应承要卖给章家蒸饼铺子的竹笼屉。
这时,章家二姐三姐已经回了一趟自家,三姐面带欣慰,狂奔出来给姐姐报信:“大姐,阿耶没事……好好地在家里,在休沐……”
这真是个好消息。
章家大姐至此一颗心总算完全放下,脸上终于有了笑容。她长舒了一口气,才对这边院里的两位道:“大家都好便好。云娘,你明早若有空,就还到我们那边搭把手吧!”
张嫂“嗯”了一声点点头。
章家大姐这才告别邻居,自行返家。迈进家门之前,她迎面遇上了二姐三姐。
二姐三姐面色如常,大姐一颗心便安了不少。谁知二姐三姐却颇有些忐忑地告诉长姊:“阿姐,待会儿你见了阿耶,可千万别太吃惊……”
“怎么了?”
“阿耶在……我们听见他在哭。”
“我们还从没听见阿耶这样哭过……以前家境再苦再难,也从没见过他这样……”
章家大姐的心顿时又高高地悬起——虽说她们全家人都全须全尾地躲过了这场祸事,可是对于章平来说,似乎依旧承受了难以承受的打击。
她刚刚迈入家门,就听见一阵压抑的哭声从堂屋里传出来——
“我,我怎么这么没用……
这不是章平的声音吗?
章家大姐早先听说了长安城昨夜出事的原委,此刻一听,竟是唬住了——
不会吧,不会自家阿耶,也受了昨夜那奇怪雾气的影响,开始自怨自艾,甚至想要投水吧?
几个小娘子彼此看看,最后是章家大姐鼓足勇气,进了自家前堂,打开门户,让室外鲜亮的日光照进屋子。
这时小娘子们才看清了章平此刻的样子。
这位诡务司主事,双眼通红,满脸都是泪水,正捧着一面小小的镜子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老屈……你说我怎么这么没用……”
“如果我昨夜强留你在诡务司中,你是不是就不会走?”
“如果我昨夜和大家一起去承天门前,我们多一个人多一分力量,是不是你就不会被那老贼道害死……”
说到这里,章平已泣不成声,捧着那面小小的铜镜痛哭。
“老屈啊,你一个人在下面孤单么?”
“要是太孤单了就吱一声,送个消息上来……”
“我老章可以陪你聊天,随时都陪!”
*
敦义坊,李宅。
“六郎君,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吃点胡饼吧……
“六郎君,这是卓来按照司里的法子烹的茶,没加胡椒那些,您要不要尝尝?
“六郎君,您已经在这北堂里快坐了有一整天了,不吃不喝,也不肯闭眼休息。卓来要怎么办才好?”
小跟班真的没辙了。
无奈之下,卓来自己去敦义坊附近打听邻里们的消息,回来一一报告给李好问知道,只盼这些关于长安城的消息能唤醒他这位诡务司司丞。
“六郎君,昨夜咱们敦义坊,折了七十一名邻里……按说咱们坊算是好的。长安县对咱们算是照顾,早早带人来锁了西面的坊门,不让人去清明渠,但是十字街水井那里……
“六郎君,昨夜长安城一乱,各家报纸都没有按时出刊。卓来给您搜罗来的,就只有《大唐新闻》……
“六郎君,您好不好奇《长安消息》怎么就没出呢?
“这……还真不好奇呀?
“六郎君,卓来还是告诉您吧!坊间都说那《长安消息》的总编辑,昨夜在水边痛哭认错,说自己曾经为了名利刊了很多胡编乱造的文章,实在是有违读书人的本心。之后就投水啦!当然,好像是被人救起来了……”
“六……六郎君,您难道不觉得有那么一点高兴吗?
“毕竟那家报纸可是编排过您的呀!
“唉,六郎君啊六郎君,您千万别跟这木头人似的盯着卓来了。卓来现在挺怕的,屈突主簿已经回不来了,要是您再出事……”
李好问陡然听见屈突宜的名字,眼珠开始缓缓转动,看向卓来,随后却又慢慢转回去。
他努力想要将唇角上扬,挤出一个微笑。
然而卓来见他笑得那么痛苦,连忙道:“好了好了,六郎君,卓来知道了您没事了,不用再笑了。”
这少年心中暗暗地叫苦:您要再这样,卓来也要跟着哭出来了。
但他还是不甘心,想要逗李好问说话,于是他拿着通过诡务司拿到的那份《大唐新闻》,在李好问面前扬了扬,道:“您看,这《大唐新闻》上,可是将您和诡务司大夸特夸呢!”
李好问纹丝不动。
卓来又补一句:“刚才卓来在街上,也听到邻里们在夸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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