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王总管能具体说说是怎样闹鬼的吗?”
李好问望着这座略显颓象的大明宫院落,觉得它颇符合“闹鬼环境”的刻板印象。
“昨夜,有几名内侍从这昭训门外经过的时候,听见里面传来人声,猜测恐怕是遇上了盗贼,于是去叫来了几名金吾卫,要入内抓贼……”
李好问心想:好家伙,如今就连大唐皇宫都要担心盗贼了。
就在此刻,他忽然感觉脑袋一阵抽痛,耳边似乎响起人的说话声,惊恐而尖锐的呼叫声,密集的脚步声,中间还混杂着爆竹般噼里啪啦的响声,震得他脑壳生疼。
“李司丞,李司丞……”
耳边响起尖细而飘忽的声音。
李好问原本以为是王宗实,但他猛地清醒,发现是李贺在与自己说话。
“长吉,我没事……”
李好问晃了晃脑袋,却突然对上了叶小楼的视线。这位正抱着双臂,冷笑着望着自己,似乎在说:别是怂了吧?
李好问也顾不上理会这货,赶紧从袖中掏出手巾,撸了撸鼻子——鼻腔中有温热黏糊的液体缓缓爬下。他胡乱擦一把,连忙将沾染了一片猩红的帕子揣进袖口。
这倒奇怪了——李好问心想:这种情况,很像是他使用时光术操作不当,产生“副作用”时的症状啊。
可问题是,李好问刚才,根本就没有使用时光术啊!
“然后呢?”
李好问没理会王宗实好奇探求的目光,催促着问道。
“金吾卫们听说,便跟着这几名小黄门一起过来,打开昭训门,他们就站在我们现在脚下这片地方。”
李好问等人低头一看:确实。
整个院中的积雪表面都没有脚印,唯独他们脚下这一带,脚印凌乱,还可见一枚烧破了的宫灯残骸,和一两枚熄灭的火把滚落在墙根里。
“他们都听见这院里有人声,但就是看不见人影。
“金吾卫与小黄门们便都慌了。随即他们听见人声从这昭训门离开,一直向含元殿那边过去,然后还有很多脚步声,叫喊声,还有噼噼啪啪的、闷闷的响声……就像是除夕守岁时烧沉香木的响声……”
唐代还没有“爆竹”,因此李好问可以暗自在内心用“爆竹声”形容某种清脆的爆裂声,但是到了王宗实口中,就只能用“除夕烧沉香木”来形容。
当然了,若是换做寻常长安百姓,也肯定会再换一种说法:只有天家大内穷奢极侈,元日驱傩大典上烧的是沉香木。长安百姓就只有烧干柴或者竹篾的份儿。
李好问想了想,又问:“只是此地有人听见吗?还是含元殿那里也有人听见?”
王宗实答:“不止此地,宫中其余各处都有宫人听见,因此才惊动了天子,下谕旨要诡务司经办此案。但是……”
这时王宗实压低了声音,道:“咱家以为,昨天那几个小黄门嘴上把得不严,又实在惊吓得狠了一些,在宫中到处乱说。以至于旁人听说了就也开始疑神疑鬼。今早不少宫人都是听了旁人这般瞎传,便也纷纷说他们昨夜听见了异响。”
李好问点头表示理解:恐惧是会传染的,在感知到他人的恐惧的时候,有些人往往会给自己的想象插上翅膀,让自己也陪着他人一起恐惧。
“那……您需要去问问昨晚当值的金吾卫与内侍吗?”王宗实问。
李好问低头细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道:“这倒也不必。”
说着他指挥众人:“各位,我们一起往这边站站。”
待一行四人都挪开位置,他便一伸手——
王宗实等人忽然觉得眼前突然黑了。
“天狗食日了?”
王宗实头一反应竟是日食。
但他一回头,看见脑后还是郎朗乾坤,冬日里浅淡的阳光以一个倾斜的角度照在院墙上,照亮了墙头瓦缝间枯黄的茅草。
只是他面前,整座小院内的景象都变成了晚上。
王宗实骇然之余,再看看身边的李贺与叶小楼,只见前者面上流露出欢喜赞叹的神色,而后者则一脸的郁闷与不服气:“他这点本事竟然又变厉害了!原来只能拉出那么一点儿的‘过去’,现在竟然能整出这么一大片了?”
王宗实:什么本事?难道面前这片黑夜……全都是李好问创造出来的?
下一刻,王宗实睁大眼睛,望着眼前陷入黑暗的院落,骇然看见几名身穿内侍服饰的小黄门,跟着几个人高马大的金吾卫身后,正站在刚才自己所在的位置上。这些人的形态太过逼真,以至于王宗实提气便要吆喝:“你们是干嘛来的……”
“王总管请稍安勿躁!安心旁观就好。”
李好问清亮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王宗实这才意识到了些什么,转过头,望着黑黢黢的院子。
那些太监和金吾卫手中都提着宫灯,举着火把,但是这些光源仅能照亮院落靠近昭训门的一角。整座院落被黑暗笼罩,院落正中的那一株石榴树仅能看见一个轮廓。
“嘘——”
李好问再度敦促众人保持肃静,不仅拦住了王宗实发问,也拦住了叶小楼这个快嘴的话痨。
就听院中忽然传出一声:“这石榴树上,有昨夜天降的甘露?”
声音正是从石榴树的方向传来。这一声中气十足,但过于尖细,以至于听着有点矫揉造作。王宗实一听就听出是个太监的嗓音,顿时惊得圆睁了双眼。
随即另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此人犹犹豫豫地道:“似乎不大像真有甘露降下的样子……”
这是一个正常男子的声音。
但与此前那个太监声音相比,这虽然是个正常男人,说话声气却畏畏缩缩地带着颤音。相较之下,前面那位宦官的说话声似乎还要更加“阳刚”一些。
李好问身边,王宗实与李贺叶小楼一起瞪大眼睛,向这浸没于黑暗之中的石榴树下瞧去,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在说话。然而夜色中的石榴树下空空荡荡,连一个人影都见不着。
王宗实听见这两句,稍许思忖片刻,脸色顿时变得惨白,一点儿血色都无。
“将军为何会如此?”那个宦官声音再度响起。
随即,他们身周似乎有一声惊呼响起,还是那个宦官声音开口道:“事有不对,快跑!”
随即传来脚步声、大声呵斥声,似乎那名宦官正在呵斥守门的士卒,严令他们不许关上昭训门。
黑暗中,手提着灯笼、举着火把的宦官与金吾卫们很显然也听见了这声音,但谁也没看见人,一时间全惊呆了,纷纷立在原地不敢动弹。
半晌,这些人突然不约而同地惊呼一声,扔掉手中的灯笼与火把,纷纷夺路而逃。
随着受到惊吓的宦官与金吾卫奔出,脚步声、惊呼声、喊杀声,似乎也尾随着他们离开这座黑黢黢的院落。与此同时,远处传来类似火焚枯枝柴草时发出的清脆噼啪声,响彻夜空。
王宗实揉揉双眼,又狠狠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左右脸颊,努力令自己清醒。他再睁眼时,正好见到眼前那暗夜中的院落正在缓缓消散。
而李好问正站在他身边,用一枚沾有点点殷红的帕子揩鼻子。
“这就是昨夜此处发生的‘闹鬼’之事。”
李好问见自己不再流鼻血,便清了清嗓子开口。
这是他刚才拖出的“历史影像”,这一次他又有所创举,拖出了范围囊括整整一个院落那么大的三维空间,因此多少费了他一点力气,让他流了一点鼻血。
“由此看来,昨夜那些内侍与金吾卫们,并没有说谎。他们确实听见了匪夷所思的声音。”王宗实道,“可这究竟是什么鬼怪?”
李好问瞥了王宗实一眼,见这位内侍总管惊得脸色惨白,这大冷天里额头上也还滚着黄豆大的汗珠,忍不住叹息道:“王总管也想到这闹得是什么‘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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