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
“呱, 呱——”
一片凄楚的嘶鸣声传来。
张武望着外面黑云一般自空中压来的群鸦,心头涌上些极其不妙的回忆。
*
诡务司中, 原本站在正厅跟前的章平忽然向前踏上一步:“不对!”
原本坐在诡务司大门跟前, 默然不语地看着天的老王头也迅速站起身, 反手就将诡务司的大门关上, 上了门闩。
但没有用。
诡务司大门上方,四周院墙上方,不知何时, 多了许许多多的红点。这些红点在夜色之中忽明忽暗, 还时不时移动。唯有定睛看去,才能发现那些是很多很多的眼睛——乌鸦的眼睛。
章平张口嘀咕:“怎么一时间这么多乌鸦?”
“呜呜呜——”
吴飞白手中的蓍草全部掉落, 散了一地。这位钦天监出身的诡务司协律郎此刻抱头痛哭道:“这是天要亡我吴飞白啊……”
却见章平“嗖”的一声,穿墙穿走了。
片刻后这位矮矮胖胖的诡务詹士再次出现在正厅门前, 手中提着两只木桶。
夜色之中,这两只木桶中竟释放出金色的光芒。
章平见到吴飞白这副熊样儿,也忍不住心生鄙夷,啐了他一口道:“快起来帮忙!你难道愿意眼看着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建起的诡务司今夜就此毁于一旦?”
吴飞白哭道:“可这本不是我的衙门啊!我原本就只是钦天监里一个小喽啰,到这里来不过就是图那点子钱。现在却遇上这么危险的事……”
“对了!”吴飞白陡然想起李好问给他做“入职”培训时科普过的司内法器,立马不哭了,“消息镜子!”
他马上冲过来抓住了章平的衣袖,语气急切地求恳道:“章詹士,快用消息镜子通知李司丞,要大家快回来,家都快被人偷了呀……”
章平断然拒绝:“不行!你难道不知李司丞他们去做的事有多危险?他们将公廨交给我们,就是指望我们能守好整座公廨。如何能用这点小事去令他们分心?”
吴飞白无从辩驳,顿时又呜呜地哭了起来。
章平恨铁不成钢,开口又想骂吴飞白两句,可一想起以前李好问在他自己逃命之后曾说过的话,硬生生将那些言语都咽了回去,耐心地道:“吴协律,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凭借自己的一双手做出点大事,好教天下都记住你吴飞白吗?现在就是最好的机会……咱们一起动手,现在还来得及。”
两人还在说话,老王头已经冲过来,提起一只木桶就跑。
吴飞白目瞪口呆,就见老王头提着木桶,直奔去诡务司廨舍院墙处,用一只葫芦瓢将那只木桶里盛着的金色砂子舀出,匀净地洒在墙根下,就这么一路撒过去。
还没等吴飞白醒悟过来这是在做什么,老王头洒出的金砂已经发生变化,凡被洒上金砂的地方,有一道浅浅的金黄色光幕正在缓缓上升。
原来,这整座诡务司,本身就拥有一座防御大阵。而章平提来的这两桶金砂,就是构筑这座大阵的材料。
吴飞白顿时收泪,笑逐颜开:“原来诡务司……本司还有这种压箱底的手段,章詹士,您倒是早说啊!”
他说着也提起另一桶金砂,学着老王头的样子,从诡务司正门处开始,向相反方向抛洒这些金砂。
章平稍稍松了一口气,连忙转身穿墙,又去取了两桶金砂出来,自去诡务司后院抛洒,力争将廨舍、各库房、药圃、地窖……全都用这大阵护住。
他们几人动作够快,不多时,整座诡务司便被一片淡淡的金光所笼罩。这片金光形成了一片拱形的巨大光幕,从诡务司内院墙处拢起,形成一个巨大的穹顶,将诡务司罩在这穹窿之下。
随着金砂效力不断发散,那道穹窿在空中渐渐合拢,金色越来越浓厚,阵法也越来越坚实。
但是,诡务司外的情形更加可怖。
丰乐坊整座里坊,几乎所有的屋舍、树木上方,都泊着一只又一只的乌鸦。
忽而有一只开口“哇”地叫了一声,便是一发不可收拾,整个丰乐坊都回荡着嘶哑的乌鸦鸣叫声。
若是有活过一个甲子的老人在此,应当能回忆起,上一次长安城出现这等万鸦齐鸣的奇观,还要上溯至泾原兵变那时。
于是,丰乐坊内的普通人们纷纷关门闭户,不敢再看,也不敢想坊内诡务司那里究竟会发生什么。
吴飞白飞快地将木桶内最后一点金砂撒完,仰头观看防御大阵,顺便还伸手拍了拍胸口。
但,他忽然察觉,透过那层金色的透明光幕,他似乎看见了一只怪兽。
这只怪兽绝非鸟类,似乎以耳朵为双翼,一张口,口中密密麻麻的全是尖利的牙齿。
“哇——”
这怪兽一声叫唤。
丰乐坊中顿时又是万鸦齐鸣。
吴飞白腿肚子都在哆嗦,转头便跑。
却听背后“轰”的一声,竟是群鸦撞在了那道金光汇成的防御大阵上。
那防御大阵本是由洒在墙根下的金砂放出的。但吴飞白这是第一次做这种事,金砂洒得不够均匀,因此这边的防御大阵便也是有的厚有的薄。
而那以双耳为翼的怪兽却似能看出这防御阵势的弱点在哪里似的,鼓动群鸦,拼命向金光光幕上撞来。
那群鸦齐齐撞来,有几只更是撞得筋断骨折,贴着金光构成的那道穹窿便滑了下去。
但在那怪兽的鼓动之下,有更多的乌鸦奋不顾身地冲金色光幕上最薄弱的那一处撞过来,一下,两下,三下——
吴飞白没经历过这种事,直接就看呆了。
突然,只听“砰”的一声,几只黑色的鸟雀迎面扑至。
——它们竟是撞破了那道由金砂构成的光幕。
撞破光幕的一刹那,已有几只乌鸦当场死去,但剩下几只特别凶悍的,扑在吴飞白清秀光滑的一张小脸上,顿时又扑又抓。
吴飞白:我几时受过这种委屈?
他正乱叫乱跳的时候,忽然有人伸手将扑在吴飞白面孔上的一只凶悍鸟儿抓了下来,伸出双手,三下两下,鸟雀嘶鸣,温热的液体溅出——
吴飞白再看去,只见刚才袭击自己的那只“凶鸟”,被人徒手撕下了翅膀和脚爪,扭断了脖子,毫无半点生气地躺倒在地面上。
其它乌鸦知道厉害,一时间从吴飞白面前四散躲开,扑向别处。
吴飞白死里逃生,睁大了眼望着面前双手染血的老王头——就是这个诡务司门房,刚才徒手撕了最为凶悍的一只乌鸦,以至于吴飞白到现在都还有些魂不附体。
老王头却将又一只盛满金砂的木桶顿在他面前:“交给你了!”
吴飞白:……?
“将这些金砂补在阵法薄弱的位置上。你不用去管那些漏进来的东西,都交给我和老章!”
吴飞白心想:这倒不错,他就躲在暗处,不主动就不会有损伤。
哪知老王头用他那只独眼瞥了吴飞白一眼,似乎读出了对方的心思似的,冷声道:“司丞他们不在,这座廨舍交由我们守护。”
“人在,诡务司在!”
说毕老王头迈着大步转身走了。
吴飞白提着手里的木桶,不知为何,心潮竟似起伏了一小下。似乎有种从未有过的东西从心中悄然涌出,慢慢填满胸臆。
——原来,还是有人把他吴飞白看作是同僚,看作是伙伴的呀。
“人在,诡务司在。”
吴飞白用极小的声音重复了一遍,然后极其认真地舀了一瓢金砂抛洒出去,顿时将眼前这一片出现损伤的金色光幕加固了一点儿。金色光幕重新合拢,后来赶到的黑色乌鸦“砰砰砰”地纷纷撞在这光幕上。
*
兴庆宫内。
李好问扛着李贺一阵到处乱跑,看得赵归真一阵纳闷,不明所以。
但见始终冷着一张脸的秋宇紧跟在他们身后,一柄飞剑指哪儿打哪儿,诡务司众人当着赵归真的面上演一出大内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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