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单着呢?你们医院没有人给你介绍?”
“有。”何意笑道,“刚进医院的时候就有领导要给我介绍,但我最怕这种复杂的人际关系,万一做不好连领导都得罪,所以统统拒绝了。”
“怪不得呢。”师母若有所思,又问起了贺晏臻,“梁老师那儿子,小贺,没跟你在一块?”
何意愣了下,随后摇头:“没有。”
师母惋惜道:“那孩子不错的。我那天还看见他了,身边跟着一个年轻人,挺俊的。”她说到这又叹口气,“说起来梁老师那家子挺让人唏嘘的……”
何意听师母的口气不寻常,迟疑道:“梁老师怎么了?”
师母疑惑着看向他。
马教授轻咳一声,忙打断:“他们家移民了。”
“梁老师的哥嫂都进去了。这事儿……你不知道啊?”师母却道,“这案子好几年了,今年才判,真看不出来那谁能贪这么多钱。何意应该见过他吧?听说外套都是穿旧的,一家人住筒子楼……”
师母八卦欲旺盛,想跟何意好好吐槽。
马教授却知道何意跟梁老师之间的复杂关系。要不是因为参加无国界医生来跟老师交代一下,何意都不一定哪年哪月回北城。
“一定注意安全。疫苗针这些要打好,出门在外安全第一,如果要留联系人电话,你填我的就行。”马教授一遍遍地叮嘱,最后仍是拉着何意的手,问出经典问题,“你的钱够不够?”
何意哭笑不得,忙道:“够的。”
马教授回过神来也觉好笑,连连点头:“是,你每年还资助学生呢。话说回来,那天有学校联系我,说有本科毕业的学生想要你的联系方式,要当面答谢你。”
何意“啊”了一声:“见面就不必了。”
他也收到了对方的邮件。那孩子高三时受到何意资助,如今已经大学毕业。对方写了长长的感谢信,并附上了自己穿着学士服的毕业照片,英俊潇洒,意气风发。
马教授拍拍何意的肩膀:“以后估计还会有其他人想见你,我就都回绝了吧。你有没有话捎给他们?”
何意想了想,笑道:“没什么心意。就祝他们以后工作顺利,万事如意好了。”
何意在北城待了三天。第一天看望恩师,第二天则是约了彭海、甄凯楠和李默见面。
他没想到甄凯楠和李默成了同事,如今一块在检察院工作。彭海则在外面开了诊所。几人对何意的决定反应不同,李默觉得太冒险,并不赞同。甄凯楠全然佩服,彭海则是哀嚎一声,嫉妒何意在医院的好待遇。
几人在学校对面的烧烤店里吃烤串。这件烧烤店是新开的,店铺够大,夏天的傍晚却仍坐不下成群结队来觅食的学生。
何意几人要了啤酒,边吃边喝,没有人说话,却又满席都是话——想当年,他们也是夏夜,一起打球后出来吃烧烤。
光阴荏苒,好像是在痛苦的期末周里眨了个眼,就一下过去七八年。
第三天,何意一觉睡到天亮,之后便开始联系同学给他介绍的户外生存的教练。像是如何使用无线电,在野外用指南针,看地图,搭建帐篷厕所……这些都是志愿者们必须经历的培训。何意之前连饭都不会做,所以这次干脆拿出时间学好生存技能。这样培训时不至于抓瞎。
当然,提前掌握技能对于他的申请来说也是加分项。
等跟教练沟通完,何意彻底放松下来,决定在北城走一走。
他先是乘公交车绕着北城转了半圈,傍晚时,车子在学校附属医院靠站,何意便下车溜达着到了当初租住的小区,在那棵老杏树下的长椅上坐下。
晚霞如火,有四五岁的孩子被映红了脸,兴奋地在楼道口跑进跑出哈哈大笑。花坛旁有人在抽烟,身形被绿植遮住,只露出火星明灭的烟头,跟落日同色。
又有孕妇提着东西朝那边楼道走过去,何意一时多心,担心她会被孩子撞到,正留意着,就见抽烟的人也看到了孕妇,于是往旁边走出两步,在垃圾桶上摁灭了烟头。
然而这一下,何意却吃惊地愣住。
贺晏臻摁灭纸烟,余光察觉到什么,转过头定睛一看,同样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他们不约而同地做出反应,何意站起身,贺晏臻回身往这边走。几步之后,俩人便面对面站着,双双披着一肩的晚霞。
“你怎么来了?”贺晏臻太过吃惊,瞪圆了眼问,“你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前天。”何意见他这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回来看看老师。顺道见了下舍长他们。你呢?最近忙得怎么样?”
“我刚从香港回来,明天就去S市。”贺晏臻说完也笑,,“这几个月我们一直没见上面。没想到竟然在这边碰到了。”
何意点头:“这段时间的确太忙了。”
“你什么时候回去?”贺晏臻略微低头,望着何意的眼睛,“今晚有时间吗?我想跟你聊会儿天。”
何意迟疑,目光移向他的身后。
一个容貌俊秀的年轻律师靠近过来,眼睛盯着何意,随后对贺晏臻道:“贺律师,文件已经改好了,需要您确认定稿。另外,您今晚已经有约了。”
何意率先回味过来,笑着摆摆手:“看来不凑巧,我正好也是今晚的航班回去。我们下次再约。”
贺晏臻也不强求,只问:“你明天有时间吗?”
“我明天去云南。”
“那你今晚是那趟飞机?”贺晏臻坚持道,“我去送你。”
当晚,贺晏臻并没有来送何意。
那位年轻律师替他跑腿,开着一辆商务车等在了酒店楼下。
何意礼貌地向对方道谢,将随身的背包扔进后座,上了车。
年轻律师自我介绍:“我姓邹,何先生没带行李箱吗?”
“是的,这样免去了托运的麻烦。”何意笑笑,“麻烦邹律师了。”
邹律师的名字他不陌生,去年圣诞节,这个人被贺晏臻的同事们说起很多遍。
何意不认为对方愿意跟自己谈论贺晏臻,于是安静地看着路上的风景。
果然,邹律师也一路无话。
直到机场建筑出现在视野里时,邹律师才轻轻叹了口气,有几分突兀地开口:“何先生,你是个很自我的人。”
何意愣了下,心想这个评价可真够稀奇。
他的意外被邹律师解读为心虚和尴尬。
“为了登机省事,出行几天可以不带行李箱。为了追求刺激,当然,你也可以称之为理想,就可以抛下深爱你的男朋友。”邹律师轻笑,目光里带着鄙夷,“你是不是不知道贺律师为你做了些什么?还是你认为享受别人的付出是理所当然?”
何意愕然,随后忍不住笑了:“你觉得呢?”
邹律师冷着脸。
车子在出发口停下,何意推开车门,想了想,又停下,转回头诚恳道:“你或许很爱他。但不管多爱一个人,最好都不要匍匐到他的脚底下。贺律师为我做的事情我心里清楚,我心怀感激,有机会也会给予回报。但不至于感恩戴德地放弃自己的追求。当然,不管怎么样,你一个外人,都没有资格指责我不识抬举。”
邹律师的脸色“唰”地一下涨红。
何意忽然觉得自己有一点残忍,但他还是接着说下去:“成年人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将来如果有人对你好,为你做出牺牲,那也是他自己的事情。你不必为他人的选择买单。谢谢你这一路的照顾,祝你回程一路平安。”
他说完下车,从后座拖过背包,随后关上车门,冲邹律师大方地笑着挥手,随后转身进入候机厅。
邹律师起初觉得那几句话饱含讽刺。他面如中烧,回程时反复回想,令人懊恼的是,他不得不承认何意说得有道理。
但有几个人能像何意这么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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