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意忙着查去吃饭的路线, 并没有留意这些。
吴教授更是常年在万众瞩目的环境里待惯了的,因此也毫不在意, 只管问何意现在的情况:“你是不是评上副主任了?”
“还没。”何意道,“要下个月才开始评,之前只是宣讲了评审方案。”
“把握大吗?”
何意道:“看运气吧。这次能参加就不错了, 倒也没指望什么。”
虽然大家都默认这次一定有他,但何意并不抱什么希望,他对这种事看得很淡,而且,他也知道自己太年轻了。
听马教授说,在北城医院的师兄师姐们至今都还是主治。以北城的竞争情况,即便是博士后,也要工作五六年才有评职称的机会。
何意这才工作多久?他对这种事并不太在意, 马教授倒是很高兴。
何意当初选择去S市时马教授很不赞同,那边虽然也是三甲,但跟北城的医院名气地位差得太多。一般人都是绞尽脑汁留在北城, 哪有往外跑的?
但这几年何意的工作顺风顺水, 科室省心又轻松, 领导也爱惜照顾,今年甚至能参加评审,马教授心里便舒坦了很多。
吴教授看他神色随意,显然还不太上心,想了想仍是笑道:“当初你肯过来,又没谈条件,你们医院不知道多高兴呢。这次听说你们医院是响应政策率先改革了评审标准,依我看,这跟你也有些关系。你的职称一定是板上钉钉的了。到时候可得请我吃饭。”
俩人正好走到了饭店门口。
何意哎了一声,表示抗议:“这顿还没吃呢,就惦记着宰我下一顿。”
他说完笑着往里走,一抬头便愣了。
烤肉店最靠里的一张桌子前,坐着的赫然是贺晏臻。
贺晏臻也正好抬头朝门口看。俩人对视一眼,双双愣住了。
何意没想到贺晏臻竟然会出现在这,那天他看完贺晏臻送来的材料后,思索了很久。
米忠军的消息对他来说的确是天大的好消息,他甚至因此失眠,兴奋地搜了一晚上关于米忠军案件的报道。但对于贺晏臻,何意心里却仍是茫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他仍是介意这几年贺晏臻没有出现,这次意外碰面,对方也只是表达歉意,没说对自己还有想法,何意思来想去,怎么都觉得他已经进入新生活了。
或许,也早就结交了男朋友。
那样的话相见不如不见。
因此何意最后将便签纸锁在抽屉里,转身便来了奉城。
在奉城手术的患儿是一年前便开始招募的。
吴教授知道何意是奉城人,所以让爱人增加了奉城的项目点。反正这项慈善活动是他爱人的基金会赞助的,除了偏远地区外,几位常驻专家的家乡便成了项目点。
因此一到奉城地界,吴教授便要求何意请吃饭。
他们这几年已经处成了朋友,何意也不拿他当外人,一想自己也有十年没回来了,因此决定去以前家门口的烤肉店看看。
他心里念旧,但没想到会在这看到贺晏臻。
贺晏臻深深地看着何意,在何意考虑换家店的功夫,贺晏臻已经站起来,朝俩人走了过来。
“真巧。”贺晏臻走到俩人跟前,停下脚步,先对吴教授笑了下,随后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何意,“帮我存一下你的号码吧。你们吃饭,我就不打扰了。”
吴教授好奇地看着他俩。
何意犹豫了一下,接过来,给他存上。
贺晏臻又看他一眼,声音放低了几分:“还在生气?”
何意将手机递回去,没有回应。
贺晏臻便没再说什么,又看了他一眼,转身走了。
烤肉店老板端了菜出来,正见贺晏臻出去,“哎”了一声没喊住,再转眼便瞅见了何意:“小何?你也回来了?”
何意松了口气,笑着“嗯”了一声。
“那个怎么走了?”老板忙让何意俩人坐下,又回去端小菜,“他点的肉还没烤呢,刚刚还念叨坐了一路车没吃饭。就记得我这里的烤肉好吃,专门来的……”
老板嘀咕了两句,何意忍不住回头看贺晏臻那桌,的确是刚开始吃的样子。
贺晏臻显然是怕他尴尬,主动离开了。
何意刚刚有点懵,这会儿琢磨过来,又觉得别扭。
他最讨厌欠人情了,尤其是不知情的状况下被人照顾,简直有种强买强卖的憋屈感。
“那是你前男友?”吴教授低声八卦,“他是个明星吗?”
何意微微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吴教授是觉得贺晏臻太帅。
何止是帅,眼神凌厉,宽肩长腿,气势便跟别人不同。要不然何意不至于一进店便注意到那边。
“他不是明星。”何意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做什么。”可能跟周昀一样是律师,也可能和李默甄凯楠一样,进了法院或检察院。
吴教授笑笑:“你们分手几年了?”
“四五年了。”何意看他一脸趣味,忙哭笑不得地抬手,“换个话题吧。”
“行,不逗你了。这家店老板竟然还记得你,你以前经常来吗?”
何意一愣,随后侧开头:“也没有。”
只来过几次,都是为了陪贺晏臻。
“可能是老板记性好吧。”
他不知道烤肉店的老板记性虽然不错,但也没到过目不忘的地步。之所以对他印象深刻,主要是因为奉城这个小地方考出去的大学生虽然不少,但进入TOP学府的统共没几个。
何意跟其他人相比,身世曲折,又住在隔壁的小区,自然印象不同。
更何况何意虽然没有回过奉城,但之前米忠军被抓,今年被判,众人再次议论起这个从奉城走出去的医院院长时,自然也会提及何意。
大部分人都是带有恶意地揣测何意是不是享受着他爹的贪污款。
烤肉店的老板知道不是这样,当年何意在旁边的小区住了这么多年,出来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他经常遇到那孩子买咸菜和挂面。这孩子第一次到店里来消费,还是考上大学后。
他记得那天傍晚,腼腆干净的少年推门进来时还有一点拘谨,但仍是带着脸颊的薄红轻声解释——他想带朋友来吃饭,不知道店里什么好吃,已经应该点多少才够。
老板笑着向他推荐了店里的几样招牌,又注意到少年在默默留意价格单。
从苦日子里过来的人,几乎一眼便能辨别出那道清澈眼神的窘迫和不舍。老板不忍心,后面便着重介绍了便宜大碗的汤面和石锅拌饭。
何意很有礼貌地道谢,并请他预留了一个位子。
暮色四合时,老板见到了何意和他的朋友。那是一个眉梢都写满桀骜不驯的富家子弟,侧脑刻着一道笔直的痕迹,穿着及膝的羽绒服,气质衣着与小店格格不入。
何意仍是点了招牌菜中最贵的几样,而那个少年则是敛了一身的冷酷不羁,眉眼专注,几乎讨好地逗着何意发笑。
老板给何意打了个折,另送了一份奶油红薯。
之后他们又来了几次,冬天店里的客人来来往往,等上菜时,大家都习手里抓着手机玩两下。唯有那俩人,即便不说话,眼里也都是彼此,一点儿都不会分神去看其他。
今天再次遇到,还是一前一后来到店里,老板认出俩人后便有些唏嘘。
何意跟这个同事吃饭时说话不多,表情有些严肃,似乎是在讨论科研问题。
老板没去打扰,只是让店员送了一份奶油红薯过去。
何意看到店员送来的东西,眼皮轻轻跳了下。
他的内心并不像表现出来的这么平静,这家店他只跟贺晏臻来吃过,那时候他手里钱不多,又不想贺晏臻在这边委屈,所以打肿脸充胖子,天天带贺晏臻来这吃饭。
老板每次都会送奶油红薯,或者蔬菜拼盘给他,何意起初以为是店里的活动,后来才发现是老板单独照顾他。他不好意思再过来,正好贺晏臻提出要自己做饭,何意便同意了。
心里想着要转移注意力,可是身边桩桩件件的大事小事,却又都跟那人有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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