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晏臻从来没在这种地方睡过觉,房间小的只能容下一张床。空气闷滞,卫生也不好。
他提出去酒店,何意却异常坚持,只肯窝在这几平米的房间里。
贺晏臻疲于应对课堂和训练,挤牙膏似的攒出时间跟他见面,这时便不想再跟何意有争吵,于是只得顺从下来。
他们在宾馆的房间里拥有彼此,事后,何意会拉着他去旁边的拉面馆里吃牛肉面。
十块钱一碗,难吃得要命,但何意似乎很喜欢,贺晏臻便也迁就着。
冬去春来,A大赛队在二月中旬,于国内选拔赛中一举夺冠。
贺晏臻的努力没有白费,三月,他们赛队跟中国区的另五支出线队伍一起赶赴华盛顿,参加国际决赛。
贺晏臻走得前一天晚上,何意破天荒地在五星级酒店定了一晚。
他亲自帮贺晏臻熨烫衬衫,将他的行李一件件整理好,核对好证件和材料,帮他装箱。
赛队的西装是统一定制的,何意看了又看,也放在防尘袋里,末了有些遗憾:“可惜不能看到你穿西装的样子。”
贺晏臻逗他:“你想看?我现在穿给你。”
“不要了。”何意认真道,“残缺美才会记一辈子。”
“怎么还残缺了?等我比完回来天天穿给你看。”贺晏臻抱着他倒在床上,低头亲他,“明天你是不是有课?别去送机了,好好休息。”
何意深深地看着他的眼睛,点了点头,“你走的时候一定别喊我,我怕我舍不得。”
第二天一早,贺晏臻果然没有吵醒何意,自己背着包带着行李箱上了过来接他的校车。
但就在贺晏臻关门时,何意却自己睁开了眼。
他一宿没睡,在黑暗中将贺晏臻的轮廓默默地临摹了一遍又一遍,此时双目赤红。何意快手快脚地穿上衣服,来不及洗漱,下楼,打车,去机场送行。
路上却遇到了堵车,等到机场时,何意跑着进入大厅,四下搜寻贺晏臻的身影。
老天待他不薄,何意最后在安检处的队伍里,看到了贺晏臻他们。何意躲在角落里,随着队伍的移动变换着自己的位置。等贺晏臻进入安检口,再也看不到时,他才站出来,冲那边挥了挥手,权做告别。
“怎么了?”队友看向频频回头的贺晏臻。
“没什么。”贺晏臻回过头,刚刚有一瞬间,他似乎从橱窗的玻璃中看到了何意的影子。但他离开的时候何意正在睡觉,应该不至于。
贺晏臻摇了摇头,心想自己大概是出现幻觉了。这次他们要在国外待两周左右,贺晏臻已经订好了回程的机票,如果不出意外,今年他回来的时候,正好来得及给何意过生日。
——
何意在贺晏臻离开的第二天,便约见了林筱。
“你要出国啊?”林筱关切地看着他,“你身上钱够不够?姐姐这有,去年我提成拿了不少钱。”
何意被他财大气粗的样子逗笑,摇了摇头:“没关系,我只去几个月,到时候可以做兼职。”
“做什么兼职,给人刷盘子吗?”林筱却道,“出去一趟当然是好好提升自己。有那个时间多学点本事。你可得争气啊,我还等着你早点进口院好找你推销器材呢。到时候你给我开个后门。”
她开了个玩笑,想了想道,“你找我是有事吧?是米忠军的事?”
何意点了点头:“你之前说他靠山倒了一个,是哪个?”
寒假时,林筱告诉他米忠军的靠山倒了。何意想要见面细问,却怕贺晏臻发现他跟林筱仍有联系,于是一直忍着。
林筱道:“以前他不是被人举报过,上面有人来找他谈话吗?就那个。米忠军有本事,把那位发展成了情妇,所以这几年举报他的信最后都到了他自己手里。那些举报他的医生,有几个都很惨。”
米忠军为人阴狠,他借罗家的势力对举报他的医生施加打击报复。之后又觉得这样后患无穷,于是找到了高人指点,开始利用金融手段,借着影子公司层层套利,叫人抓不到把柄。
包庇他的那位后来调离了纪委之职,去年因为别的事情东窗事发,被立案调查了。
何意不由想起他之前写过的那封匿名举报信。幸好当时甄凯楠提醒他,让他打印之后发出去的。
“不过那人虽然落马了。但我听说米忠军没受什么牵连。”林筱叹了口气,神色委顿道,“这种情况,要么是落马的那个没交代清楚,要么就是米忠军有了新后台。如果是后者,你要是搞他的话就危险了。你可得好好想想。”
“我已经想过了。”何意道,“我除了一条命也没别的,没什么好怕他的。”
“你男朋友同意?”
何意微怔,低头喝了口水:“还是聊米忠军吧,你有被报复的医生的联系方式吗?”
林筱道:“我正联系着。现在还愿谈这个的……很少了。。”
“你把名单给我。你别参与了。”何意道,“我自己联系。”
林筱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又问,“你哪天走?”
“后天。”
“是去哪里?”
何意笑了笑,这次没回答。
——
贺晏臻是在整理西装时,看到了行李箱底层,何意放进去的一个薄薄的密码本。上面贴着一张贴纸,写着在决赛结束后,何意会发给他密码。
国际赛的赛程十分紧张,贺晏臻虽然对密码本充满好奇,但也无暇他顾,他跟队员们面对的是来自国内两所高校以及哥大赛队、剑桥赛队和新国立赛队等高手的围攻。
A大团队丝毫不敢松懈,每一轮比赛之后,几人都要连夜进行总结复盘。
直到一切尘埃落地,A大拿下了历史以来的最好成绩——国际赛四强。
贺晏臻才迫不及待回到住处,郑重其事地把密码本拿了出来。
国内此时应该是凌晨,何意大约还没醒。
贺晏臻拿了本子看了看,开始自己猜测密码。他试了试何意的生日,自己的生日,然而这些都不对。最后,他鬼使神差地输入了何意第一次到家里,给自己做家教的日子。
“咔”的一声,密码锁毫无预兆地打开了。
贺晏臻不由一笑,然而随后,他看到了一张薄薄的带有芳香气味的紫色信纸。
信纸上没有抬头和问候,只有字迹清晰的十几句话。
其中第一句是——“没想到这句话会由我来说。贺晏臻,我们分手吧。”
第63章
周遭的声响在这刻戛然而止, 贺晏臻定定地看着开头的这句话,一个字一个字地确认着。后面的十几句话在他眼里自动成了虚影,他的眼前只剩下“分手”两个字。
贺晏臻深吸一口气, 立刻给何意打电话。
然而那边给予的回应却是“您拨打的用户已停机”。
他挂断, 给那个号码充费,之后再打, 提示仍旧是停机。
贺晏臻再次挂断, 这次他想也不想地充了一千,然而不管他如何疯狂地拨打和充费, 提示音始终只有一样——号码已停机。
其实只有一种可能,何意办了停机保号。
他根本就没打算再联系贺晏臻, 那张纸条不过是在为了让贺晏臻等比赛完再看。他知道贺晏臻一定能自己猜出来,即便猜不到密码,小小的本子也能暴力破解。
显然, 在贺晏臻比赛的时候,何意早已经离开了。
贺晏臻的脑子里无比清楚这一点,却仍是不能接受。他继续跟手机作对,一遍一遍地拨打个不停。
校友从外面回来,一进门便道:“你怎么电话一直占线?信息也不回?教练他们都在等着你呢。”
A大赛队这次表现惊人,拿下了历史以来最好的成绩。贺晏臻在庭辩时表现尤为惊艳,虽然最后的最佳辩手在亚军赛队,但法官们均表示, 贺晏臻是他们裁过的最优秀最冷静的辩手之一。
有两位华人教授专程开车过来为他们庆祝,晚一点还有基金会的人过来。带队教练希望贺晏臻能成为明年的队长,因此特意叮嘱了他要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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