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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再次亮起, 随后自动熄屏, 只留呼吸灯一闪一闪。
对面的王董磕掉烟灰, 不由笑起来:“看来你很忙,休假都不得一点闲工夫。”
贺晏臻笑了笑,沉吟了几秒钟:“王董,这件事我回去考虑一下,尽快给您答复。”
对方的诚意十足,给出的年薪远超贺晏臻和周昀的估计。照此计算,时薪可比合伙人高得多。
然而贺晏臻仍是犹豫,法务和合伙人的选择对他来说差别不大,同样前途光明,也同样缺乏吸引力。
他告别王董,进电梯后思索片刻,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刚刚一条接一条的信息主要是周昀发的。另有一条来自梁老师,信息中说她正考虑内退,跟贺爸爸到美国定居。
只是如此一来生活环境大为改变,一家人也要分居两地,聚少离多,因此还想听一下贺晏臻的想法。
贺晏臻看着母亲发来的长长的信息,上面的十分克制地提到了北城对她的意义和影响。
显然她是不想离开的,但大哥大嫂的事情对她影响颇深,除去贺晏臻的因素外,梁局长妹妹的头衔曾为她带来多少便利,如今便带来多少非议。
贺晏臻犹豫了一下,没回复,先转而看周昀的内容。
周昀的信息倒是格外活泼,前两剧还是抱怨他在楼下餐厅里遇到了一个假大空。
随后却画风一转,变成了咆哮。
“艹!有个来相亲的天菜!”
“我要恋爱了!我刚刚心跳得好快,兄弟我要脱单了!”
“他说话也好听!”
“怎么这么好看……”
贺晏臻失笑,周昀是典型的享乐主义者,日久天长的陪伴是爱,一见钟情的冲动也是爱。
但因他坦荡真诚,形象又佳,因此追人从无败绩。当然,他之前交往的男友都是外国人。
贺晏臻理所当然地以为他又遇到了外国小帅哥,只发了两个字过去,“定位。”
电梯抵达一楼,周昀也将位置发了过来。贺晏臻顺着找过去,推门时,他看到了不远处的周昀以及他身边坐着的何意。
贺晏臻如遭雷击,站在门口怔住。
远处的那三个人却正热闹地讨论着什么,周昀的身体语言礼貌而热情,何意忍着笑意,嘴角抿起,低头剥虾。
他的衬衫袖子挽起一截,红色虾汁染到手指上,连修长白净的手指都充满了诱惑。贺晏臻怔怔地看着他的脸,发觉餐厅灯光设置明暗不均,使得何意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截阴影。
有一瞬间,他不禁祈求对方垂下的睫毛不要抬起,他渴望着同时也惧怕着与隐藏的那双眼睛对视。
他不知道何意内心深处最在意的是什么。
梁家和米家的关系会影响何意对自己的态度吗?他如何看自己?最恨自己的是什么?
他可是活得简单舒心?他会愿意看到自己吗?
贺晏臻心里阵阵发慌,他想转身先走。
周昀却在这时抬起了头,乐呵呵地冲他挥了挥手,“老贺!这边!”
何意抬头,目光刹那间与贺晏臻的撞上,俩人皆是发怔。
贺晏臻硬着头皮走过去。
周昀在一旁笑着为大家介绍:“贺晏臻,我的发小,也是我同事。就说的他跟你还是校友呢……”
贺晏臻仍是望着何意,手指紧紧攥着手机
周昀察觉到了不对劲。他及时打住话题,又见何意突然起身,忙拦住表白:“何意,今晚很高兴认识你,我们可以有下次约会吗?”
“不行!”贺晏臻几乎脱口而出。
周昀被他吓了一跳。
“他是我……”贺晏臻心下茫然,又看了眼何意,最后选择不会冒犯对方的说法,“是我前男友。”
贺晏臻的前男友只有一个,周昀数年来听说了无数次,却一次也没见到。
他愣了几秒,再次看向何意。
何意却冷笑了一下,自嘲地补充:“……的小三。”
周昀:“……”
“我曾蓄意破坏贺先生和他男友的感情……没彻底得逞。”何意温和地对周昀笑笑,并解释,“当然,现在我深刻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贺晏臻转过头,目光在何意的脸上静静落了两秒,随即安静地抿了抿唇。
他没想到何意时隔数年后,最先提起的不是梁老师,不是米忠军,而是米辂。
他们都清楚米辂对他们而言代表什么——并不是感情的背叛,而是彼此不能完全占有的愤怒和酸楚。
心底久旱的树木得到了一点露水,喜悦和勇气又开始在贺晏臻的心底滋生,抽枝发芽。
何意说完转身便走。
周昀已经回过神来,他立刻抓起衣服要追上去,同时递给贺晏臻一个微笑。那意思是既然是前男友,他就不客气了,大家各凭本事。
贺晏臻不敢同周昀各凭本事的争,他现在起始分一定是负的,怎么可能争得过周昀这个花花公子?
俩人如果同时开口送何意回去,想也知道肯定是自己惨败。
周昀拿出手机飞快地埋单。
贺晏臻突然想到了一点,那是他跟周昀相比唯一的,不会被拒绝的优势。
“这几年也不往家里打个电话,你良心让狗吃了?”他语气冲,果然惹得何意身形一顿。
贺晏臻见目的达到,趁何意回身怒骂自己前,立刻转换态度,迈步上去轻哼了一声,“梁老师病了。”
“梁老师怎么了?”何意果然按捺住脾气,转身问他。
贺晏臻还没来得及想,忙往外走:“路上说。”
他知道何意很在乎梁老师。拿梁老师压人什么时候都好使。
而这也提醒了他,梁老师当初对何意说的那番话,何意不可能释然。
车子顺着车流驶上主路。
何意果然惦记梁老师,在后面问:“梁老师是什么病?”
“心病。”贺晏臻在脑海里勾勒着慈母恩师的形象,徐徐道,“你这几年电话不打,信息也不发,她心里生气,又担心你,加上更年期,就落了块心病……上个月还摔了。”
“摔了?”何意紧张地问,“严重吗?”
贺晏臻从后视镜里看他一眼,心里琢磨着怎么说。
“你不是不关心吗?”
“不关心我能上你的车?”
“社交礼仪吧……”贺晏臻随口说着,脑子里已经有了思路,“梁老师帮过的学生不多,但别人都知道逢年过节寄点东西……你倒好,连个话都没有。她拿你当半个儿子,你拿她当什么?”
“我拿她当你妈妈。当年是我不对,不应该破坏你跟米辂的感情,闹得你们两家不和……”
何意仍记得那个彻底心寒的秋天,说来可笑,竟然也是九月份的事情,“这件事闹得你跟米辂也很痛苦,我记得我向你道过歉,你也痛骂过我不是人,如果这些不足以让你解恨,那等会儿,我再给你鞠个躬?”
他自嘲一笑:“这是我欠你们的。”
贺晏臻疑惑:“你觉得对不起我?”
何意摇头:“我们之间更多的是尴尬。”
“你明知道米辂跟我之间没什么。”贺晏臻道,“他痛苦是因为我,我痛苦是因为不能跟你在一起。”
“你不能跟我在一起的原因,是你父母更喜欢米辂。”何意淡淡道,“承认吧,其实从一开始,我们就不该认识。”
贺晏臻:“……”
才被滋养的勇气又被烧焦。贺晏臻不得不承认,何意的话有道理,一切波折都始于他们的相识。
他也曾后悔自己的举动,但从何意嘴里听到这话,却又有些伤人。
“学长,”贺晏臻沉默半晌,道,“你不当律师可惜了。”
“你是在暗示我善于狡辩吗?”何意道,“这话你说过,我记得。不过你很好,做了律师,没有浪费你的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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