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门而入,楼里悄无人迹却整洁如昔。秦母一时兴起,来到三楼孔雀王曾住过的卧室略坐了坐,又到二楼自己曾住过的房间看了一回,正要离去,却见书房的门半掩着,不像其它房间门都紧闭着,便走过去向里面悄悄一望,惊得掩住了自己的嘴。
里间居中手工桌旁,秦正专心致志地组装乐高积木。头脑聪明、性格好动的秦正,从小就不爱玩这些考验耐力多过考验智力的游戏,可是当下他却在一桌子近千块几乎看不出差别的乐高组件中埋头苦干,脸上毫无表情,没有丝毫的不耐或兴奋,近乎机械地快速动着手指。那模型已经有了基本形状,看着像一架飞机。他旁边的书架、桌子、椅子上摞起几层已组装好的飞机乐高模型,而地上则摆了几堆还没打开包装的乐高新款,看包装都是各种飞机。
这时,秦正将模型端正地摆放到桌子上,原来已经完成。他站起来伸展了一下身体,端起桌子上的水杯——那里有并排两个玻璃水杯——他的目光从另一个杯子上飘过,端着杯子走到窗前,对着窗外发呆。
这时手机上传来一声提示音,有新的短信或者邮件。他皱着眉打开手机立即回复,三两下就回复完,那神情像极了另一个人。然后,他回到桌前坐下,将刚组装好的模型拆散,重新开始安装。
* * *
晚上七点,秦正准时回到孔雀山庄,发现秦母两只眼睛都哭红了,关心地问:“怎么了?家里出什么事了吗?”
秦母看着他想忍住不说,眼泪却像破堤的水一般流个不停,最后只道:“妈只想你幸福,你可不要像你爸一样……”泣不成声,再说不下去。
秦正注视了她两秒,似乎猜到了什么,说:“我会孝敬你,我会照顾这个孩子。我跟那个人不同,你不用担心。”
秦母哽咽道:“妈妈也是为了你好,怕你老了孤单……小泽就那么容不下这个孩子吗?”
秦正瞪着她,尽量克制着说:“你太不了解他了。当年,孔雀王能容忍两岁的他,他怎么可能容不下这个婴儿?他比那个人要好上一万倍,你这样说,对他太不公平。”
秦母忙道:“如果这样,你让他回来好不好?我已经不反对你们在一起了,咱们就像一家人一样地过日子不好吗?”
秦正沉默了一下,说:“他不会回来了。是我,让他失望了。”
秦母意外地问:“怎么会?他不是一心巴巴地要跟你在一起吗?你让他失什么望了?要说失望我还没说话,哪轮到他挑你……”
秦正道:“妈,是我。是我太贪婪,喜欢自作聪明,总想两者兼得。如果跟他在一起,就应该接受我们是同性这一前提,为什么还妄想像异性家庭一样有孩子才算幸福圆满?这对他是一种侮辱,对孩子同样不公平。所有的错,是我铸成,我会一人承受。所以,他生气伤心,我不怪他。”他镇定地说着,不让痛苦从心里浮现到脸上。
秦母不忍看他痛苦,顺着他说道:“可是,要个孩子就伤了他的心?伤了心也不用这么闹别扭啊?还是他的心就有多高贵伤一下都不行?你俩的感情那么好,就算他揪住你的错不放,也不该记恨这么久吧?你就不能让他回心转意,原谅你吗?”
秦正压抑着情绪,勉强道:“本来可以……但是现在,没有机会了。”
秦母大声问:“你说他也不听吗?他怎么这样不体谅你?他在哪儿?你告诉我我去帮你说。”
秦正苦笑:“没用的。以前,即便我不说,他都会慢慢原谅我。但是现在,就算去说,他也听不到了。”
秦母一惊:“他怎么了?小泽,他怎么了?”
秦正出神地望着远方:“他没怎么。我不在,他挺好的,应该是平静而幸福的。”
他的神情让秦母失声痛哭起来:“小正,你不要吓我!妈妈这么大岁数了,真的经不起惊吓了。你跟妈说实话:小泽跟你之间,到底还有没有希望?”
秦正愣愣望着他妈妈,无言地抱了抱她的肩膀,转身进了书房。
秦母呆呆地盯着紧闭的房门,连哭都忘记了。
第二天,她的心没着没落,孩子不知怎么哭个不停,她的心都要碎了。保姆担心她,让她出去转转散散心。秦母让司机载着在华城里转悠,恍惚路过一处写字楼似曾相识,她下了车走进去,才想起这里她曾遇到过孟菲,一时之间好不伤感。
这时听到有人在叫她,回头只见一位靓丽的职业女性正对着她微笑,恍惚记得是Cindy。
Cindy远远地向她跑过来,热情地跟她问好。秦母想起当年自己差点撮合她和秦正,不由悲从中来,还是强作笑颜问:“这么巧,你还在这楼里上班?”
Cindy笑道:“是很巧,我辞职了,这几天在办手续,难得今天遇到您。”
秦母没话找话地问:“是跳槽吗?又要去哪里高就?”
Cindy迟疑了一下,答:“不,我在办理出国。”
秦母轻叹一声,道:“你这么年轻又漂亮,出去见见世面也好,免得老了象我一样只能后悔。”
Cindy犹豫了一下,问:“秦正好吗?”
秦母心里一动,但知道不过是自己一厢情愿,就客气地说:“谢谢你,他很好。”
Cindy点头:“那就好。”
晚上见到秦正,秦母辛酸地提起:“你还记得那个Cindy吗?她好像辞职了,在办理出国。一副多年夙愿终于得偿的样子,看上去都喜气洋洋的。”
秦正起身进了书房,却难再平静,眼前都是Cindy在雪地里遇到捧着梅花的东方泽时一见倾心的沉迷。
刚好陈立打电话说工作上的事,结束时秦正顺口问:“那个Cindy在办理出国,你听说了吗?”
陈立忙道:“我去查一下。”
秦正本无此意,但陈立已挂断电话,他也懒得打电话去阻止。
不一会儿,陈立来汇报:“她刚刚辞职,说是要结婚,正在办理移民手续。”
秦正立刻追了一句:“移民去哪里?”
陈立道:“德国。”
秦正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感觉说不出的焦躁,猛然问:“知道她同谁结婚吗?”
陈立马上猜到他的想法,说:“我再去查。”
第二天,陈立回来报告:她的同事都不知道她要嫁谁。他立即同德国当地的孔雀人员联系,说那边赛德里茨家族没见什么动静。
秦正皱着眉头听着,最后说:“盯着她。”
虽然陈立无从猜测秦正从哪里嗅到Cindy移民与这个家族有关,还是严格执行秦正的命令,而他的发现令他对秦正愈发信服:Cindy一到德国就直奔黑骑士城堡,进去就再没出来。
陈立小心地说:“可是,如果赛德里茨家族有婚事,以其在德国的地位声望,势必要公告婚讯,甚至广邀宾朋,怎么可能悄没声息地在城堡举行?”
秦正盯着他,没有说话。如果新郎是非正常状态,家族当然要低调安排这个婚礼。
陈立震惊地瞪大眼睛:“你是说……”
秦正目光阴冷:“去德国。明天就走。”
进入德国后,秦正躲在杜塞尔多夫一处僻静的酒店里,由陈立去打听家族婚礼的事。
夜幕中,陈立汇报:“这个家族的确有婚礼,是从巴黎一家婚纱店打听到的。仪式在黑骑士堡举行,日期就在后天,只有家族直系亲属参加,不对其它亲友或业务伙伴开放。”
秦正脸色沉重地坐在桌前,反复擦着一支P229型手/枪。那把枪还是东方泽送给他的枪。
大气庄重的黑骑士堡装点得分外隆重,赛德里茨家族的人聚焦在礼堂之中,静待婚礼仪式正式开始。
城堡外,门庭清静,全不似家有喜事的样子,警卫似与平时一样巡逻,暗中戒备愈加森严。
山道上一辆奔驰车里,陈立紧张地劝道:“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秦正面无表情地最后一次检查□□,小心地贴胸藏好,断然道:“不行。你们留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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