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房间连窗户都没一扇,蓝博在门外转了转、看了又看,若有所思。东方泽有些紧张地看向秦正,秦正却不得不迎上蓝博的目光——貌似平静、却犀利得不带一丝温度。
这时,门铃突然响起,林鹏主动去开门,门一开就发出“啊”的一声大叫,象是咬了自己的舌头一般,然后就没了下文。
秦正刚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就听见惊天的一声大叫“儿子”!传得八里地外都能听见,他本能地一缩脖还没逃掉,只见秦母张着两只胳膊象只母鹞子一样扑楞楞就“飞”过来了,他只好两眼一闭做“英勇牺牲”状被动“投”入秦母的怀抱,被秦母一阵没头没脑的“揉搓”,耳边还机关枪一样地响起:“儿子呀!你可回来了!我可想死你了!你说你怎么就这么狠心!说走就走也不跟妈说一声!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你这次回来不会再悄没声地就走吧?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儿子啊?你这么不孝顺让我可怎么活呀……”
Helen和Vivian相视而笑,陈立、林鹏均作超然无视状,东方泽起身恭立、不发一语,只有蓝博端坐沙发上,沉稳地注视着这一幕,目光若有所思却深不可测。
秦正心中一动,反手搂住他妈转了180度挡住众人视线,在她耳边低声问:“妈,你怎么来了?”
秦母收了哭声,小声道:“不是你让人通知我你要回来的吗?”
秦正从他妈妈的肩上望过去,正迎上蓝博的目光——看似温和,却不带一丝笑意。
秦正拉着秦母来到蓝博的面前,介绍道:“妈妈,这位是东方泽的哥哥蓝博;蓝博,这位是我母亲。”
蓝博早已起身,超有风度地上身微倾:“宫阿姨,您好。”
秦母有些意外:“你知道我?”
蓝博眼神如箭,脸上却带着笑容:“你是我母亲最亲密的朋友,她在世时,常常在我面前说起你们当年的旧事,所以我知道中国有一位宫玉洁阿姨是我母亲最信任、最珍惜的儿时伙伴。”
秦母有些尴尬地笑了笑,一眼看到静立一旁的东方泽,顿时眼睛一亮,脸上甚至迸发出异样神采,大声道:“可不是嘛!正因为我和你妈是好朋友,所以小泽在中国一直是我们照顾的。只可惜,那时候情况特殊,跟你们德国那边联系不上。不过,我们可是把小泽当自己的孩子一样带,让他受最好的教育,给他最舒适的生活,你看这个咸阳阁,条件多好、环境多棒,他就是在这个世外桃源象个王子一样长大的!还有,他长大要工作了,我老公就让他去孔雀集团做事,给他非常高的职位让他锻炼、培养他、器重他。当然你可能不知道,孔雀集团在中国可是鼎鼎有名的大集团,在好多行业都是领先的、有好多好多资产的,在什么财富排行榜上那可都是名列前茅的……”
秦正平时从不介意秦母在众人面前“自我标榜”,但此刻,尽管蓝博的眼中没有一丝表情,第一次他希望他妈妈闭嘴,但偏偏在这个场合他不能这样制止他的母亲,只能眼看着她当着东方泽的面对蓝博大秀她能理解的孔雀秦家的门楣之高和功劳之巨。
蓝博客气而平静地注视着她,绝不打断,直到她把所有能想到的溢美之词都说完,蓝博的目光不经意地在秦正的脸上一扫而过——秦正的心立即领悟:他是故意的!他是用这种方式来抬高身价、羞辱自己、以示双方家族的门弟差别吗?
秦正几乎要在心中冷笑了,转而一想:不对啊,蓝博不会是这么浅薄的人啊?难道……
不容多作猜想,蓝博的下一个动作,令秦正的汗都要出来了!
蓝博起身,客气地说:“这要多谢你和秦老先生。现在,方便我去拜见秦老先生吗?”
他要干什么?
秦正一转头,东方泽正紧张地望向他,两人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秦母感慨道:“你这孩子太有礼貌了,真不象在外国长大的。难得你这般记得我秦家的好,不让你去见一下就是我们不讲情面了,不过你知道……”
蓝博仍然客气地说:“我听说,秦老先生在医院,只要您不介意,我想现在就去拜见他,可以吗?”
秦正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东方泽轻轻叫了声“哥”,蓝博回头望着他,眼神暖暖地问:“出国这么久,你不想拜见一下秦老先生吗?”
东方泽无法回答,一旁的Helen说道:“医院探访时间需要提前预约,如果您想拜访秦董,我马上跟医院联系,看能否安排到明天下午,您看可以吗?”
蓝博认真地看了她一眼,笑容中自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仪:“我已经问过:这家医院在周日下午五点前开放探视,不需要预约。”
医院里,蓝博默默注视着孔雀王秦天那张毫无表情的脸,他的目光中没有探究和疑虑,只有沉重的拷问和冷静的挣扎,最后他向秦天微一躬身,对秦母说了两句宽慰的话,转身离去。
东方泽刚要跟上去,秦正按住他的肩:“我来。”快步追了出去。东方泽只好留下,面对秦母。
秦母笑噙噙地问:“这回你找到家人了,还回华城吗?当然,也不知道你家里是什么情况,欧洲现在形势好象不太好,在那边工作好找吗?不过,也不知道你德文说得怎么样,不然生活都成问题,会不会不方便啊?”
东方泽淡然一笑:“还好。”
秦母还要接着说下去,Helen走上前道:“秦夫人,难得您到华城来一次,您要不要看一看秦董最近的检验报告?刚好杜寒今天也在,您有什么问题,他可以解答。”
秦母盯着她,突然大声道:“你是不是想瞒着我?这种事你怎么瞒得过我?”
声音突兀,东方泽吓了一跳,Helen窘得脸都涨红了。
* * *
楼下车前,蓝博站在树的阴影里望着医院高墙外的天空,等秦正走近,头也不回地说:“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现在是一个机会,可以由你来告诉我。”
秦正望着他高大的背影,这一切都是这个人安排的,早知道这一天是躲不过去的。
现在,秦正只能低头笑了笑,说:“他爱我。如果我们之间发生什么,也许他仍会原谅你,但他一生都不会快乐。”
蓝博回头注视着秦正,目光如炬、语气似铁:“就这句?今天可是你最后的机会。”
这话说得如此之重,深秋的风都吹不散其中的血气森森。
秦正心头百多种念头闪过,最后的一幕是蓝博望向东方泽时眼中那一闪即逝的笑意——当时东方泽以为蓝博已接受Vivian,因此欣喜异常。只由这一眼,秦正断定:蓝博并没有打算接受Vivian,他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东方泽——只要东方泽快乐,再厌恶的人他都不介意装作原谅。
秦正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赌上全部身家连上性命,坚定地说:“是。以你的能量,查明一切未解之谜都不成问题,我就不必画蛇添足了。但对阿泽的一生来讲,未来比过去更有意义,而他未来的幸福,不仅要有你,更取决于我。这一点,你我同样清楚。”
冷风中,两人悍然对峙,目光中均是了然洞悉和锋芒毕露。之所以倾尽全力、毫不相让,是因为那个人他们谁都不会甘心割舍;而不能痛下杀招、你死我活,却是因为那个人他们谁都不想伤害。
高手对决,胜负只在毫厘之间。
夕阳微斜,蓝博的目光中似有万般剑芒闪动,最后森然道:“无论过去还是未来,每一笔都会被记下,都不会被原谅。你若负他,我随时取你性命,不算冤枉你。”
秦正正视他的目光,坦然说道:“当然不冤。我珍惜他,超过我的生命,你应该祝福我们。”
蓝博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一扬手,一个盒子飞过来,秦正下意识地接住——是一个精巧的朗格表盒。
蓝博轻描淡写地说:“买多了一块,送你吧。”
秦正开心地笑了:“谢谢大哥!”
蓝博郑重在他肩上拍了拍,上车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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