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盏江湖 下(155)

　　封皓秦欠身禀道：“温将军是皇上钦点的一等骁勇将军，乃显我邦‘万国来朝’之盛的人才。可以说是皇上看着长大的孩子。”

　　皇帝也就比温旻大了两岁。听说“看着长大”，轻轻地笑了声——封皓秦此言还有“皇上慧眼识人”的意思，恭维谢烨弘亲眼看中且提拔了温旻这等枭雄。

　　谢烨弘想起当年的那一盘“万国来朝”。彼时的少年温旻一表人材、天资聪颖，武艺也精湛漂亮，自然让龙颜莞尔。

　　封皓秦见龙颜缓和，进一步道：“现在北边江湖已稳，维摩宗为我所用，乃皇恩感召。只是章文棠事务繁忙，难免顾此失彼。温旻却同幽云王爷亲近，总是不得亲自效忠皇上，有些可惜。”

　　谢烨弘明白封皓秦在劝自己和皇叔比着笼络人才，不要对人太严厉了。

　　说起来，温旻这一回翻云覆雨，不也是有谢邕在背后偷偷力挺？

　　皇帝往龙椅里一靠：“行了，就这样吧。温旻么，做了这么多，连同那个什么‘神医’的把戏，只是想说他在邕州待太久，不想待了。”

　　这便是不追究了。

　　一双深沉凤目却看向尉迟飞雁：“倒是朕那皇叔——尉迟卿，最近北境紧张。你找个可靠的人送去幽云那边‘辅佐’皇叔一阵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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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尉迟飞雁名字来历感谢＠那孩子和＠库茶子两位太太的支持

 

第352章 341. 背着搞东搞西

　　经过“神医”“止战”两件大事，温旻在江湖中重新成为炙手可热的传奇人物。

　　他那过人的姿容，自小便远胜常人的英雄事迹，乃至突然失去两位师父照拂、四年来遭到的不公，都成了说书讲古的极佳材料，聚拢了打抱不平的听众。

　　庇护大好江山免于一场战争的荼毒，更让他有了三分神话色彩。

　　呼唤温大侠出山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他却悄然回到邕州，同阿辽继续喝茶听古去了。

　　临近冬日。

　　这天，温旻坐在书房看茶楼账册，金不戮在他旁边读佛经，雪球则卧在桌边打呼噜。

　　小朝明坐在一家三口旁分信。

　　说是“分”信，一百封里有九十封都是温旻的。金不戮就金家堡那些个生意，书信来往的时间、次数都是固定的。不比温旻，随着名声大噪，信件往来也骤然增多，雪花般飘进家中堵都堵不住。有来自仰慕者的，有来自朋友的。有人想拜师学艺、有人想神交……

　　就连隔壁城怡红院的姐姐们都托人写信给温老板，表达爱慕与敬仰：原来温老板即是温大侠。温大侠只身赴北境，力救我百姓于战火，小女子钦佩不已。若大侠有缘下榻我城，妾身愿亲身伺候。

　　为了这点事，小朝明还老大不愿意了几天：“这些姑娘们怎么老给温公子写信啊！”

　　温旻笑着拿信在他脑门上一敲：“这样好不好。以后看见这种姐姐妹妹的信，先拿去给阿辽看过。阿辽允许我看我再看，行不行？”

　　从那以后，小朝明每分一封信都要大声念道：“温公子的！——小红寄来的！”

　　“温公子的！——想找你学艺！”

　　“温公子的！……说喜欢你！”

　　今天小朝明照常分信喊信，喊到一半却突然闭嘴了。悄眯眯对自家少爷眨眨眼，将一封塞给金不戮，好似大饥荒时偷藏二两猪油渣。

　　金不戮觉得好笑，将信接来一看，明白了——是来自明月山庄的。封面的字略显稚嫩，是个小孩儿的笔迹。他心头轻轻地一跳，攥着信拆也不是不拆也不是。朝旁边看去，温旻照样对账喝茶，连个眼神都没往这边瞥。

　　约摸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温旻噗地笑了：“憋不憋啊，我家阿辽。爨庄主的信来了你便看嘛。”趁小朝明不备，还在金不戮腰上轻掐了把。

　　金不戮被掐得脸红，低头道：“不是莫扬哥写的。”

　　温旻一想：“万遗叫你去明月山庄玩儿？”

　　真是料事如神，信果然是万遗写的，说好生想念阿辽哥哥，可爨庄主正在教他文韬武略，他负有惊天动地的担子根本走不开。问阿辽哥哥何时上明月山庄找他玩儿那些宝贝玩具。

　　这半年温旻固然风生水起，爨莫扬也没闲着，将万字行几进几出料理得服服帖帖。万遗重回家长之位也就是这阵子的事了，爨莫扬抓着最后的时间教他几招，助他更平顺地执掌大家大业。

　　这种事的确是少年有为的爨庄主最有经验，别人还教不来呢。是故万遗根本不去别处，只叫金不戮上明月山庄去陪他。

　　温旻听金不戮解释完来龙去脉，笑道：“阿辽想去明月山庄便去。”

　　金不戮却有些为难。他自然感谢莫扬哥，但爨莫扬那般不忘旧情，他却哪里还敢去扰人清净。 想了一会儿，小声道：“不去了。快到年末了，我送些年货给莫扬哥吧。”

　　温旻只一笑，在桌下挠了挠他的手掌心。

　　金不戮手心酥酥地发痒，红着脸背手到身后。看了一眼小朝明，见小朝明没发现什么。再看看温旻的面色，觉得小旻还有想说的，豁地想到：“小旻是不是想去躲躲风头？”

　　现在江湖盛传温旻要重回小五台山，可章文棠那边完全没动静。

　　温旻向来不爱上赶着，既然章文棠不动，他也不动。只静待这风声酝酿、旋转，大到不能大了再说。

　　有什么比在这节骨眼儿远避明月山庄更显得“无心争斗”呢？

　　金不戮想到这里，也记起一件自己惦记的事。便道：“要不，我们去找小宝玩？在莫扬哥面前我更注意分寸些便是。”

　　温旻笑了：“信虽是小宝写的，我却不信爨庄主完全不知晓。若拒绝他的美意倒显得我们小气又没良心，这回不住明月山庄里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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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再上明月山庄准备行李，金不戮从床底拿出了许久不曾挪动的大柳条箱子。掸掉了上面薄薄的浮尘，将衣物等东西装在里面。

　　温旻在旁擦自己的昼月斩。寒光一闪，反射在柳条箱子上。他睐了眼，随口问道：“阿辽经常拿它出来？”

　　是的。

　　身为孤山掌剑弟子，剑总是要练的。

　　金不戮的玉尘剑、马头明王面具等物，一直藏在柳条箱子的夹层里，被他藏在床下。若温旻不在家中他便会拿出剑练上一阵。虽不知何时再出江湖，但他惦着师父，惦记着自己的门派，更惦着师父留给他“自己想清楚”的题，不想有朝一日师徒再见时自己什么都生疏了。

　　好在温旻敬重他，知他不喜欢被管东管西便从来不多问，更不碰这箱子，以为箱子被放在床下很多年了。

　　金不戮知道温旻的心眼儿筛子般多。以前不得已要背柳条箱出去时，为表正常，总是特意在温旻面前往箱子里装几件东西。温旻远远地看上一眼便不多管。

　　而今他打算背着柳条箱子去趟明月山庄，办些自己想办的事。故伎重施，往最上层装了几件衣服，没想这回小旻突然发问了。金不戮完全没有防备，当场冻在那边，又将箱子推了回去：“啊……？也没常拿啊。”

　　温旻笑笑：“箱子上的灰可不多。”

　　金不戮强行让自己的目光正常而冷静：“有时候拿出来擦擦。”

　　温旻嗤笑了声：“就我家阿辽爱干净。”

　　收了剑，将脚边的雪球往起一抱，嫌弃道：“这小子又胖了。娘亲都快抱不动了。”

　　雪球对此评判十分不满，咪呜咪呜地还嘴。炸开梅花小绒爪，够着打昼月斩的剑柄。

　　温旻哈哈大笑，将它托着俩胳膊高高举起，让它什么都够不到：“不服气是不是？背着娘亲搞东搞西，以为我不知道？”

　　说完便扛着雪球往出走：“你以为娘亲是傻子呢？定是背着我偷吃了不少！我这就去告诉小朝明少给你喂肉，不然圆成个球都追不住小母猫了！”

　　金不戮瞪眼看着温旻逗猫，心里一阵发慌，不知为何觉得每一句话都不似说猫。看着他离开房间，直到那白色的袍角消失在门口，才松了口气，一下子坐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