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刚触地,钟关顿了一下,指尖捻起来一点滑腻的鳞片,放到鼻尖嗅。
鱼腥味?
既然有水流通,那有鱼确实不是什么怪事,钟关只在意了一瞬,便继续去摸火折子。
地面上水积成洼,他在其中挪动,鞋底打得湿透,因为要摸火折子所以始终半蹲着,重心压得很低,他脚步又重,挪动一步,便带起一阵水声和令人牙酸的鞋底摩擦声,乍听起来,像什么大型怪物在缓慢地挪走。
钟关自嘲一笑,心念刚落下,耳畔响起一声轻微的啜泣声。
他停步,出声的人似乎也被自己无意弄出来的响动惊到了,随后好片刻都没有动静。
钟关却已经警醒地抽出后腰的短刀,凭着那短促细微的一声,精准锁定来源。
钟关现在能肯定,地底下必然有某样消解灵力的神物,因为他的灵台如死了一样,怎么都调动不了,随着灵台罢工,五感的敏锐度也显然有所降低——有人离得这般近,他竟然等到对方出声才发觉。
他压着声响脱下鞋袜,踩在一旁略高一截的石台上,缓缓逼近。
出声人应该是躲在一颗巨石后,方才火折子还亮时他粗略扫过一眼,大致记得附近布局。
钟关很有耐心,那人却不太能沉得住气,就在他摸索到巨石后面的时候,火折的光亮了起来。
钟关:“……”
钟关暗道一声不好,他现在所处位置,那人稍微一探头就能将他抓个人赃俱获,万一对方是什么凶煞,他被压制灵力,又失了先机,着实不妙……
这样想着,凶煞举着火折往后看,眼泪汪汪地跟钟关看了个对眼。
钟关:“……”
唐书:“……”
“钟——钟长老——”唐书稍显细软的发在头顶扎了个团子,他一抽噎,团子跟着颤,最后他瞪大眼睛,眼泪夺眶而出,“钟长老!有女鬼抓我!”
他还是用气声说的,眼珠子谨慎地往后瞄,滑稽又可怜。
唐某一身江湖气,性烈如火,能为兄弟两肋插刀,唯独怕鬼这件事,给他的侠气减了几分。
钟关将他从石头后拎出来时,他还在抽抽噎噎地哭诉,“钟长老,那女鬼馋我身子,她摸我……”
钟关忍耐,“摸你哪儿了?”
唐书一怔,羞涩,“她,她摸我手……”
钟关看了一眼他的表情,想骂人,“你害羞什么?”
唐书羞羞怯怯,“这还是第一回 有女孩子摸我手,我,我……”
钟关寻思,他可能没见过女鬼的全貌。
钟关躬身摸索了两把,抓到铁链,也不稀得理哪根管哪里,直接拉着铁链狠狠一拽。
古怪的嘶鸣声混在水里,模模糊糊地从门缝外传来。
随后泡肿了的女尸从缝隙钻进来,因为动作粗暴,脸上蹭掉几块黏腻的皮肉,掉在水洼里,她就顶着一张嶙峋斑驳的脸,冷森森地盯着二人。
钟关:“看……”
“不用看了。”唐书冷静地将眼珠子往头顶一翻,移开目光,“谢谢你长老,封心锁爱了。”
第32章
找到唐书后, 事情就出乎意料地顺利,他们很快跟陆百川和钟铭汇合。陆百川先在铁片上摔了一遭,又毫无护持地从铁片摔到地底, 摔折了一条胳膊,脸上也挂了彩, 双方会面时钟铭已经替他简易包扎好了,但两人不知道闹了什么别扭, 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钟关问:“贺楼呢?”
“钟长老, 正要与你说此事。” 陆百川抢道,说着递过来一枚弩/箭, 脸色不太好看,“我跟钟铭离得不太远, 率先碰头, 处理好伤口后便动身找你们, 在前边那里, 找到了贺楼留下的弩/箭。”
贺楼平日最宝贝他的弩,一天能擦上三遍,弩/箭与弩是一套,统共六枚,贺楼每回使用事后都会眼巴巴寻回来, 他落在这里,肯定是当时情形紧急, 容不得他回身再拿。
钟关:“带我看看。”
贺楼的弩,镶嵌在一扇窗户的窗框上,从左至右贯穿, 似乎是作插销用, 而此刻这面窗户已经四分五裂, 徒留半扇摇摇欲坠,钟关把地上的碎片拼凑一看,不由咂舌,“这什么鬼东西。”
唐书忙凑过去看,只见白玉石制成的窗框上有一道长长的爪痕,痕迹深得几乎从窗户另一面透出来,按五个爪子的分布来推断,这肯定不是人手,可能是某些神工鬼力的兽类。
在灵力全无的情况下,能将坚固的白玉石一爪子劈成这样,无外乎贺楼跳窗逃跑,也不忘拿弩/箭将窗户插上给对方制造路障,他遇到的这鬼东西,看来十分危险。
陆百川早就想通这一点,上前将半扇白玉石窗翻开,拿火折子往里一照。
“这里面似乎是一间内殿,贺楼应该是掉在这里,又遭遇什么,才跳窗逃跑。”他胳膊伸进去环绕一圈,显然内殿极大,火折子只能照亮方寸之地,看不出什么端倪,“但这里太大了,若先查这里,势必要花费大量时间,我觉得我们应该直接去找贺楼。”
他说完,钟铭就忍无可忍地冷笑一声,抢过他的火折子,拐了几步,在断裂的挑廊边缘停下,“你能。底下不知道有什么,追贺楼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你下去是去救人还是送菜,可说不定呢。”
发现贺楼的弩/箭后,他们在这里徘徊很久,循着蛛丝马迹大致摸清了贺楼跳窗之后的路线——沿着挑廊一路往右,没寻到合适的藏身点,在一息尚存的半截廊柱上系了一条藤蔓,往下去了。
这个地方构造很奇怪,像仙宫,又不太像他们所熟悉的仙宫,不知道遭遇过什么,大半都塌得残破不堪,所以很难推演全貌,他们现在所站的地方,差不多是半倾斜的,因为碎石堆积,还勉强站得住脚,仙殿左右两间,身后一间,环成一个凹字来,在泥土掩埋中撑起一个空间。
而在碎石堆积的挑廊下,似乎还有一番天地,漆黑幽深,单听回音辨不清高度,他们没有火折子再扔下去,所以根本不知道底下是什么。
是险地,是悬崖,还是庇护所。
陆百川认为找人要紧,钟铭却觉得要先知道那怪物是什么,以好应对,两人在这个问题上产生分歧,刚才闹不愉快也是为此。
钟关懒得听他们吵,耐心梭巡片刻后,喃喃道:“还真是仙门啊……”
引起争端的事件主人公确实如他们所料,正在逃亡,不过逃得不是很急,因为追他的那玩意儿看起来也不是很急的样子。
贺楼手上举着烛台,是他刚才在侧殿中顺的,遍布尘灰但还能用,身后传来缓慢的沙沙声,贺楼转身递了一下烛台,果不其然看到不远处蜷缩的怪影。
贺楼皱起眉,半是警惕,半是不解。
“我身上有什么你在意的东西吗?”
半个时辰前。
贺楼揉着脱臼的肩膀坐起身来,不急着复位,沉下气安静聆听片刻,确认四周除了他没有别的活物,才从怀中掏出火折子。
他经常受伤,久病成医,简易的伤处处理和接骨复位早熟练了,将火折子卡在石缝间,解下腰带系绑住双手,环抱住膝盖尽量放松,将双脚卡进石头底下,用力后仰,过了一会儿,顺势一耸肩。
「咔嚓」一声。
贺楼如释重负,缓缓活动着肩颈,满头是汗。
他起身系上腰带,谨慎地沿着墙壁慢慢走,很快他便发现,这似乎是一间保存得尚且完整的仙殿,跟青云上内部很像,不太一样的是,青云上前殿是议事厅,只摆着桌椅,而这里……桌椅矮案都被扫到一旁,中央高出一截圆台,不伦不类。
贺楼走到圆台边沿,凑近看了两眼。
他不熟悉仙门殿宇,不知道圆台的存在合不合理,但就算圆台摆在殿中见怪不怪,圆台上全是血……也实在有点奇怪吧?
贺楼稍微后退两步,太古怪的东西往往危险,没有把握之前,不好贸然行动。
他远离圆台,沿着殿内四面徐徐探索,大殿是歪斜的,地面用的石料又格外光滑,走着总不太稳当,贺楼从乾坤袋中找到旧衣物,撕下两块粗布衣摆包在鞋底,殿内原先应该也齐整地摆着桌椅,两侧有屏风,角落置着摆台,这些布置在倾斜的那一墙面附近都能找到,不过有一部分却有什么薄而尖利的物体划过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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