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楼向来警觉,声音一响起来瞬间就惊醒了。
他一抬眼,对上晏醉玉俯身凑近的含笑眉眼,对方还煞有其事地端详他两眼,说:“嗯,这么漂亮的小孩儿,也不怕人贩子。”
贺楼眨眨眼,压下倦意,鼻音浓厚地嘟哝:“终于回来了……好晚的……”
晏醉玉蹲下身跟他平视,伸出拇指蹭了一下他打哈欠打出来的泪水,“在等我?”
贺楼被他手中的发光物吸引注意,“这是什么?”
是萤火虫。
被薄纱衣物包裹着,像盏漂亮的小灯笼。
“喜欢?回来路上顺手抓的,山间很多,喜欢便带回房间去,咱们今晚跟萤火虫作伴。”
贺楼当即清醒,喜不自胜地接过萤火虫灯笼,津津有味把玩片刻,旋即似乎觉得自己这样太过幼稚,偷偷觑了晏醉玉一眼,干咳一声,故作正经地说:“其实我还好,你喜欢吗?你喜欢我们就留下。”
晏醉玉正旋身插上门栓,闻言诧异,看到贺楼镇定又隐约带着期待的目光后,沉默一秒,毫不犹豫地卖了自己。
“啊对,我特别喜欢,我从小就幼稚。”
贺楼乐了,跟在他屁股后面进屋,“你这么厉害,接触的都是厉害的人,他们会不会嫌弃你?”
“他们才不会,他们最多背地里嫌弃我,但明面上都不敢说,因为我厉害。”
贺楼想起叩仙大会那日常德仙尊被晏醉玉挤兑得面红耳赤的模样,乐得眉开眼笑。
他抱着萤火虫在床边坐下,小大人似的感慨一句:“唉,以后我也是修士了。”
这本是个轻松的话题,晏醉玉却不合时宜地想起他被药断的灵脉。
晏醉玉眼睫一垂,转而问:“你吃饭了吗?”
贺楼点点头,“吃了啊。”
晏醉玉有些诧异。
“真吃了,午饭晚饭都吃了。”贺楼看出他在怀疑,挠挠头发,“我以为你中午会回来的,做了挺多菜,我不是答应要给你做饭嘛,结果你没回来……我又想那就晚饭做好点吧,可你晚饭也没回来……”
说到后面,他有些不自在,紧张地咬着嘴唇上的死皮。
其实他还想问,你出门一整天,做什么去了?不带上我吗?但想了又想,这样好像有得寸进尺的嫌疑,人家堂堂仙尊,肯定有很多正事要做。
两人说话的功夫,晏醉玉已经洗漱完毕,两脚一蹬,雪白云靴被蹬得老远。
他那鞋面绣着栩栩如生的百鸟腾飞,跟他的衣裳一样,打眼看就知道不便宜,贺楼看不得他这样糟蹋贵东西,忍了一下,没忍住,屁颠屁颠把两只好看的云靴捡回来,整齐摆好,还珍重地拍了拍鞋面上的灰尘。
晏醉玉笑倒在床上。
他食指蹭着鼻尖,虚虚遮住快要扬到耳后根的嘴角,“那我明天回来,你再做给我吃。”
其实本也不用耽搁这么久,要怪就怪姓陈的,没事递什么求救信,害得他要一封一封拦截。
贺楼被安排了,但还挺高兴,“好呀,那你早点回来……”
“能点菜吗?我想吃烧花鸭烧乳猪四喜丸子炖乳鸽——”
晏醉玉语速飞快地报菜名,贺楼越听越愣,听到后面,兴致勃勃的小脸耷拉下来,为难得要命,“不,我没有……我没有那么多银子……”
晏醉玉心里要是有个小人,此刻这个小人已经笑疯了。
“我说,贺楼。”晏醉玉按捺着笑意,指腹从贺楼下颌处划过,在细嫩的脸颊上毫不客气地捏起一团软肉,扯了扯。
他笑得有些恶趣味。
“你怎么这么好骗?”
第20章
晏醉玉到底没真的要吃满汉全席,他第二日起得格外早,早到贺楼还没醒,就已经提着食盒赶回来了。
他竟然来回跑一趟,就为了下山买点早食。
贺楼看着他一样一样从食盒中端出早点,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不是,这太多了……”
晏醉玉瞥他一眼,瞎扯起来一点都不脸红,“你太瘦了,要多吃些,不然筑基的时候撑不住。”
“是吗?”贺楼一到这时就特别好骗,也顾不上不好意思,端上一碗豆腐脑蒙头吃起来,“那我多吃一点……”
今天天气不错,贺楼在屋门口摆了一张躺椅,让婆婆晒太阳。等他扫荡了一半的食物,后知后觉想起来晏醉玉时,回头一看,屋门前摆了两条躺椅,一条躺着婆婆,一条躺着晏醉玉。两位忘年交牛头不对马嘴,但聊得还挺尽兴。
“云……花,花……”
“这朵不像,那朵才像花,像喇叭花。”
“喇叭……”
“喇叭?我不会吹喇叭,我会弹琴,七根弦那种,您爱听吗?”
“爱,爱……爱……”
“婆婆,女孩子要矜持一点,不可以把爱随便挂在嘴边。”
婆婆之所以叫疯婆婆,是因为她疯症发作的时候,心智只有六七岁,但她也有脾气,六七岁的小女孩被造谣,那是会生气的。
“不是,您踹我干嘛?”
晏醉玉平白挨了一脚,冤枉极了,但看着婆婆忿忿不平的神情,还是默默把躺椅往边上挪了一点。
“看来您不需要我陪聊,您自己玩,自己玩……当我不存在。”
贺楼远远地看着,扑哧地笑出声来。
食盒中除了早点,下层还有一碟当季瓜果,贺楼拿到井边洗了,然后搬着自己的小杌子坐到晏醉玉膝盖边。
“婆婆发病的时候脾气不好,你见谅。”贺楼举起瓜果,可能是怕晏醉玉生气,顺手帮他摇着躺椅,卖了个乖。
晏醉玉捏了颗杏子递进他嘴里,“她一直这样吗?”
“嗯?唔……婆婆疯了很多年了,早几年还好一点,清醒的时候居多,就是每月要喝药,这两年越来越糊涂,身体也不好,要用好多名贵的药材……”杏子酸甜,汁水丰沛,贺楼嚼了两下,投桃报李地捏了一个递到晏醉玉嘴边,“我听他们说,在仙门修炼,能接触到很多奇奇怪怪的仙草,等我再厉害一点,我就去给婆婆找仙草吃,让她长命百岁。”
晏醉玉没打断贺楼的美梦,其实在他看来,婆婆寿元将尽,早已是油尽灯枯之象。
“到底谁跟你说的这些?真把修仙的当神仙了?”他似笑非笑,一时没看递过来的是什么,张嘴含了。
贺楼嘿嘿地笑两声,没答。
说这些的多了去了,民间对修仙多有推崇,若不是修仙门槛高,又大多清苦,动辄闭关三五年,恐怕早已是全民修仙的景象。
晏醉玉毫不设防,上下两齿磨开圆果的外皮,汁水四溅,酸味和舌尖接触的那一刻,他浑身汗毛都炸起来了。
“怎、怎么了?”贺楼敏锐地感觉到他的异样。
晏醉玉一直撇着头没转回来,半颗杏子卡在嘴里,左腮帮子鼓鼓的。
“没事。”过了片刻,他慢吞吞转过脸来,面色如常。
他表情正常,但贺楼还是捕捉到一点视死如归,低头看了看果碟,又看看晏醉玉,稍加联想,惊疑不定,“不会吧?!难道有毒?!哪个奸人要害你?!”
他这么一发散,晏醉玉思绪乱飞,杏子也不觉得酸了,夸赞:“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贺楼听出来他说的反话,一时讷讷,“你,你不要每次都笑我,你是我师父,你要教我的……”
晏醉玉忍俊不禁,撩了一下他额前的碎发。
贺楼耳根发红,刚要避开,晏醉玉捏着他的下颌,将他捏了回来。
“别动。”
“你脸上的疤……好像淡了一点?”
贺楼屏息以待,还当他要说什么,“我一直都是这样,以前每回陈老二打我,我都好得特别快,也不会留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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