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案组觉得不对劲,连连追问,老头却只是桀桀笑着,反问他们:不然,孩子们为什么一直都在水库里?
他颠三倒四嘟囔着专案组听不懂的话,什么巢穴什么污染源的,仿佛彻底沉浸在自己的世界,疯疯癫癫的慢慢消失在了雨幕中。
“污染源?”
祈行夜错愕:“你当时确实听见他这么说了?他是谁,知道住在哪吗?”
王原点点头,指了个方向道:“村子里的孤老头,听说是二十几年前儿子死了,老婆疯了也跟着死了,他就一个人到现在。”
祈行夜刚想说要去拜访下老人,就又听王原道:“不过,前几天他死了。”
“好像是染上了什么怪病。”
王原回忆起那场景,还是不寒而栗:“有点,有点像麻风病,他整个人都融化掉了,脸上起得全都是大大小小的脓包,还流脓……”
“因为麻风病有传染性,我就没敢太靠近。”
不过,毕竟专案组里都是法医。才和自己说过话的人,这么快就死了?
法医觉得不对劲,就和村里人说,他们不仅看尸体,还和阴阳先生差不多,老人的后事可以交给他们来办。
村子和其他村不太一样,彼此之间很冷漠,甚至针锋相对得让专案组觉得村民之间像是有仇恨。
再加上老人没有亲人在意,后事就落在了村子头上。听专案组说可以管,村里人都乐得轻松,谁都没意见。
法医也顺理成章进入了老人的家,准备搞清楚人到底是怎么死的。
怎么前几天还好好的人,这么快就倒下去了?
手术刀刚一切开,却不是熟悉的死尸手感,更像蜡质,甚至——
胸腔刚一打开,黑色粘液就争先恐后流了一地。
所有的脏器,血管,肌肉,甚至骨头……
老人皮肤下面所有的东西,都融化得沥青一样。
整具躯壳迅速干瘪软塌下去,只剩下一颗头颅“咚!”的砸在临时解剖台上,一双无神眼珠死死瞪视着周围人。
黑液还迸溅到了一名法医身上。
这从未见过的场景,令众人惊呆了,一时间谁都没有反应过来。
老人融化得很彻底,别说下葬了,想从地面上聚拢都拢不回来。
不知是否是受了惊吓,一名法医回来后当夜,就发起了高烧,整个人都浮肿了一圈。
专案组其他人吓坏了,还以为这是什么病菌入侵。
可当他们用随身的常规病原检测试剂为法医检查时,却发现他本来应该健康得很,所有指标都没问题。
众人百思不得其解,可在无法送医进一步精密检测的情况下,他们也只能先给法医喂了退烧药和抗生素,希望他赶快好起来。
法医的突然病倒,也像一座大山一般压在众人心头,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
不等法医好起来,却又突然出事了。
——他失踪了!
负责看护他的同事,只是转身倒杯水的功夫,再回头时,人已经从床上消失了。
并且明明屋外暴雨泥泞,却连个脚印都没有留下。仿佛人是螺旋升天,左脚踩右脚离开的。
“我们找了很久,但都没找到他……只是在几天后,村民来找我们,说在自家后院,发现了一件绣着辖区标志的衣服,问是不是我们丢的。”
王原回忆起那段经历,即便是在祈行夜身边,仍旧坐立不安:“那位法医失踪的时候,穿的就是辖区制服。”
虽然衣服上没有专属姓名,但其他人一眼就看出,那应该就是失踪法医的。
衣服已经被泥水浸泡透了,只是还隐隐透出黑色,像是在沥青里打了个滚。
恶臭非常。
像是掉进粪坑里的尸体在炎热天气下腐坏的味道。
就连经验丰富的法医,都被熏得差点吐出来。
可从那之后,专案组再也没有找到过有关失踪人士的线索。
单单是专案组内部,就已经失踪了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在众人眼皮底下失踪的。这令所有人都压力倍增,入夜也睡不安稳。
王原垂着头,越说越低落。
他之所以会在祈行夜找到他时,吓成那副模样,也是因为有过前车之鉴,他以为自己会步上失踪者的后尘。
虽然没有证据,但大家都在说,失踪的那个法医,是在解剖老人时染上了麻风病。
为了不拖累大家,所以才趁机离开。反正都要死了,想最后搏一搏离开村子的可能。
却被山里的狼吃了。
所以才会只剩下一件衣服。
祈行夜摩挲下颔:“虽然怎么评价我的都有,但觉得我是吃人野狼的,你还是第一个。”
白翎羽凉凉道:“祈行夜之惧,更甚虎狼啊。”
祈行夜翻了个白眼,强制将白翎羽的视线扭到另一边:“喝你的热水。”
白翎羽瘪了瘪嘴,但奈何商南明就在旁边,她一点不敢造次,只能装成乖乖的样子。
一旁的陈默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祈行夜,小小声鼓起掌来。
他憋了半天,挤出来一句:“不愧是祈老板。”
他努力和王原尬聊许久,都没掏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祈老板一上阵就让王原什么都说了。
陈默敬佩不已,甚至悄悄向余荼进言,3队的情报工作和审讯,都应该交给祈行夜才对。
余荼勾唇,笑容昳丽:“我倒是也想,但那也得商南明放人才行啊。”
商南明平静看了陈默一眼,指向门外:“去戒备。”
陈默:“……哦T-T”
拿着大狙乖乖缩在门口。
萧瑟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可怜。
祈行夜抬眸,与商南明对视时,都在彼此眼睛中看到了沉重之色。
污染。
如果说之前还没有办法确定,那在王原说完专案组这些天的遭遇后,就已经能够肯定……
盘踞在村子里的,正是污染。
并且从那已死老人的说法中看,还是污染源。
“尼尔·汉克的试验场,和村庄的位置并不完全重叠。”
商南明提醒道:“也不可尽信。”
王原是个没有正式记录的人,在专案组其他人佐证之前,他的身份和经历,完全是他的一面之词。
商南明对陌生人始终保持戒备。
不过祈行夜对此倒是有自己的看法。
“最能看出谁在说谎的,不是鉴谎大师,而是更高超的说谎者。”
祈行夜毫不谦虚的指了指自己,笑眯眯道:“我刚好很擅长说谎。”
以他的说谎经验看,王原并没有欺骗他们。
况且——“尼尔·汉克的笔记本里,只是记录了他有试验场,但对于细致的实验记录和变迁,他并没有详细提及。”
祈行夜提出自己的看法:“衔尾蛇已经存在了二十年,尼尔·汉克至少从二十年前就开始了全球布局。而‘巧合’的是,水库碎尸案的最早溯源,就是二十几年前。”
他缓缓抬眸,问商南明:“你相信巧合吗?尤其是与污染有关的时候。”
在污染一途上,尼尔·汉克凭借着稀薄到几乎没有的道德感,走在了世界前列。
他是目前已知最早开始人为改造污染物,并试图对污染加以利用的。最起码从十四年前的徐丽丽开始,就已经有了可以隐瞒过当时技术的手段,可以无声无息潜伏在黑暗中行事。
如果水库碎尸案真的与污染有关,那这处试验场的存在时间,可能比他们设想的还要更长。
“尼尔·汉克可不会在意一两个人的死活,一旦实验技术成熟,他一定会寻找实验品做试验,云省山林里那成千上万具抛尸,就是最好的佐证。”
祈行夜指了指自己脚下,淡淡道:“虽然很不想这样说,但一个偏僻闭塞的村子,确实是最好的公众实验场所。”
并不排除一种可能性:试验场在实验室取得成功后,就将环境改造技术应用到了现实情境中,以检验改造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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