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手向明镜台示意,轻笑道:“明先生一直带着面具的话,怎么能坦诚相待呢?”
“尤其是——当我们要谈论的,是明荔枝的命。”
祈行夜倾身向前,将被手帕包裹的某物放在了明镜台面前。
明镜台皱眉,疑惑打开手帕。
一枚被烧焦的残缺图像,出现在了明镜台视野中。
从地平线升起的圆弧。
虽然已经残缺不全,但依旧能够辨认出,这是悬镜集团的标志。
明镜台抬头,皱眉不解。
“明先生对它应该并不陌生吧。”
祈行夜笑着指了指明镜台身后。
通顶墙壁上悬挂着的,正是与此一模一样的图案。
“但是,我捡到它的地方有些奇特,不如明先生猜一猜是哪里?”
祈行夜缓缓吐露出答案:“陆晴舟——秘密实验室。”
化工厂地底的秘密实验室里,当陆晴舟启动自毁程序后,祈行夜为救左秋鸣,翻遍了实验室每一条缝隙。
然后,他就看到,在实验室不起眼的角落中印刻着的,正是悬镜集团独有的标识。
那代表着:秘密实验室,由悬镜集团建造。
不止是地底的实验室。
还有桃子镇外围,用作隔绝内外的边界,让融合项目实验精准控制在小镇之中,而不被外界所察觉的阻断设备。
同样来自于悬镜集团的精工建造部门。
在离开陆晴舟,前往悬镜集团这中间的时间里,祈行夜让自己的挚友帮忙查证,证明了在三年前,化工厂被买下后不久,悬镜集团合作的银行,确实有数笔大额资金流向桃子镇所在的地区。
即便没有确凿的直接证据,但到目前为止,祈行夜所查证到的所有证据,都在间接却整齐划一的指向悬镜集团。
——只有悬镜集团如此精湛先进的技术,可以支撑起污染科技实验室和设备的建造。
“我不相信巧合,明先生。”
祈行夜低声道:“和出身名门的明家不同,我自由父母双亡,唯一能保护我的,只有我自己。如果天真的相信巧合和偶然这类借口,我早在数年前就应该曝尸街头。”
“如果只有一次,悬镜集团参与到秘密实验室的建造,是巧合。那么两次呢,三次四次呢?”
祈行夜嗤笑:“我很想为你辩解,明家大哥。就算我家小荔枝再畏惧你,你终究是他血缘相亲的哥哥,也曾在他幼年时保护他,让他能健康平安的成长。”
“但是明镜台,我是侦探。侦探,是讲求证据的。”
祈行夜平静道:“目前我所经手的,不论国内外,几乎所有秘密实验室的建造,都由悬镜集团承建。”
“所有衔尾蛇、乃至整个污染相关的秘密实验室,都与悬镜集团相关,你的集团一而再的被提起。”
他俯身向前,冷声问:“请问明先生——我要怎么,才能说服自己无视你的嫌疑?”
“在无数人死亡,就连小荔枝也差点因为秘密实验,而死在桃子镇之后。”
声音沉重,掷地有声。
明镜台垂眸,平静注视着手掌中残缺不全的标志。
半晌,他却忽然嗤笑一声。
“我有能力,也愿意为小荔枝提供最优渥的生活。只要他想,他可以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公子,在我与明院长、明总的光环下,无忧无虑的生活。”
明镜台眸光沉沉:“是明荔枝,自己拒绝了我,选择你那个连工资都发不出来的简陋侦探社。”
祈行夜:“………草。”
他愤愤撸袖子:“说事就说事,为什么突然攻击我?什么叫简陋,我那叫发展空间巨大!”
怎么还带攻击人家侦探社的呢?一毕业就在京城买房子,他已经很棒了好吗QAQ公司大有钱就了不起吗!
——虽然是因为房子闹鬼才捡了便宜。
……好吧,确实了不起。
明镜台冷笑:“明荔枝已经成年了。他拒绝了我的保护,那就应该肩负着对自己生命的责任,不论死生,都是他自己的选择。”
谈论起明荔枝的生命,明镜台表现得异乎寻常的漠然,不像是寻常兄弟之间的亲密。
“成年人,要对自己的选择负责。这是自由必须交换的代价。他想做明荔枝,明助理,而不是明小公子,那就早在做出选择之前,就有自己将要遭遇什么的觉悟。”
“即便是……死在污染案件中。”
明镜台眼中划过一抹痛色。
极快。
但仍旧被祈行夜捕捉到。
他视线下滑,看到明镜台紧握到关节泛白的拳头。
“祈老板,你言语下的意思,是我想对那孩子不利?”
明镜台冷哼:“明荔枝,是我养大的。如果我想要杀死他,在母亲死亡后,他就应该随母亲一同离开了。”
明家。
最初起源并非如今众人广泛认为的明言。
而是明言的夫人,明悬镜。
明悬镜一手建立起的悬镜集团,在她死亡后,交由明镜台打理,并在段段时间内更上一层楼,飞跃到世界范围内的领域所不能及的高度。
在悬镜集团扎根的所有领域内,都流传着这样一句话:行业内只有两家公司,一家是悬镜,一家是其他。
任何眼睛不瞎的甲方,都会选择悬镜。甚至到了如果不是悬镜,会被人怀疑有内部的程度。
但在明氏神话下为人所忽略的,却是明家兄弟早年间的艰难。
明悬镜的死亡,太突然,以致于身后一应事务都没来得及安排好。深爱夫人的明言无法接受她的死亡,一度崩溃几次寻死,更加不会在意两个尚且年幼的孩子。
只有明镜台……小少年咬牙拉扯着比自己更小的幼童,一口一口喂饭,一个字一个字教给弟弟。
他将刚学会走路的小荔枝护在身后,带他一起,探索适应着这个自己也尚且陌生的世界。
没有人比明镜台更爱小荔枝。
当年污染事件发生时,明悬镜正抱着明荔枝出门在商场,正准备回家时,却看到污染物攻击市民,一地血迹残尸。
在死亡中挣扎一身狼狈的女人痛哭着,坐在血泊中伸手求助,所有过路车辆都只是加速离开,唯有明悬镜坚定的走向她,握住了她无助颤抖的手。
然后,在车里的明荔枝,亲眼目睹了母亲的死亡。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像是被吓掉了魂魄般木楞,食水不进,没有反应。
明镜台为他操碎了心。
长兄为父。
这句话对于明家兄弟,并非虚言。
“我为那孩子付出了所有我能给的东西,包括就连我自己也不曾拥有的自由。”
明镜台眉眼冰冷沉静:“祈行夜,我生命中的任何一秒,都没有想过要对明荔枝不利。即便我杀死自己,都不会伤害小荔枝。”
“你说我……害死他?”
明镜台冷哼:“这是我无法接受的侮辱。”
“那实验室呢?”
祈行夜立即追问:“明先生能以对小荔枝发誓的郑重,也证明衔尾蛇一系列实验室都与你无关吗?”
明镜台却只礼节性微笑,反问道:“祈老板知道,如今悬镜集团的商业版图,有多庞大吗?”
他站起身,有关悬镜集团的战略部署,立刻被投影在墙壁上,徐徐向祈行夜展示。
成千上万的项目,延伸到世界边缘的版图。
悬镜集团的一切令人眼花缭乱,是常人不可想象的天文数字。
迄今为止,悬镜集团在世界范围内的雇员,已经超出百万,单是一连串子公司的目录,都足足有一公分之厚。想要理清各级公司、全资子公司、投资公司等等之间的关系,更是没有一年半载别想梳理清楚。
“我掌控着的,是这样的庞然大物。”
明镜台居高临下的看来,目光冰冷:“祈老板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当组织过于庞大,就不再是你掌控组织,而是组织吞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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