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
汗水从祈行夜鬓边滑落,但他手中动作没有慢下来半分,只嘶吼道:“管他呢!死马当活马医也要把他留住,活着,先活着再说!”
他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把手边所有可能起作用的方法,全都用上。
纪光伤得太重了。
飓风并非自然界的风,而是成型于污染的力量,它不仅在体外,更在体内。
即便他们来得及时,但那是只要开始就会切实造成的伤害。比起力量,更像一种法则。
——只要在那力量场里的人类乃至于所有存在,都会从分子层面上被搅碎断裂。
纪光整个人……已经碎了。
从身躯到他存在本身这个概念。
唯一还支撑着他喘息的,只有一个执念。
“祈……”
纪光无力砸下来的手,搭在祈行夜手腕上。他虚弱得只剩气音:“实验体,安全,吗……”
祈行夜根本来不及去查看包裹情况,但他却拼命摇头:“纪光!你给老子撑住,别死!”
“包裹没有找到,实验体也丢了,纪牧然失踪,你现在要是死了,就是任务失败,也没人帮你找纪牧然。”
“纪光。”
他眼神坚定,一遍遍喊着纪光的名字:“你得活着,你儿子和妻子在等你。你想让你妻子等你二十年,等来一具尸体吗?”
纪光的眼睛已经在慢慢涣散了。
可他握住祈行夜手腕的力量,却始终都在。
“牧然……”
他在的意识也向下落入混沌中,却还在下意识的喊着儿子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
将求生的意志夯实。
祈行夜几乎将纪光绑成了木乃伊,紧紧缠绕住他全身所有的伤口。
徐台砚焦急的来回踱步,时不时向四周望去。
“商长官和祈行夜他们怎么还不回来?纪光呢,纪光为什么还没有消息?”
他慌得像是心脏破开大洞,止不住的疯狂猜测,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怖的事情,才让那些人到现在还不回来,是不是……
罗溟皱眉,轻声叹息:“别急,台砚。会回来的,或早或晚……”
远处突然亮起耀眼白光,冲破黑夜,亮如白昼。
罗溟不由得抬手挡光,等他再看去时,猛地发现几道身影站在光里,鲜血淋漓。
“医疗官——!!!”
祈行夜的嘶吼声穿透夜色:“救人!!”
罗溟怔住,只觉一瞬间大脑空白。
他看到祈行夜抱着血人跑来,看到那人垂落手指滴答落下的血珠,看到祈行夜拼尽全力的嘶吼。
伸手,将浑身是血的纪光托举向医疗官,紧紧握住医疗官的手。
血掌印刺痛眼睛。
“救他——”
第2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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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研院是一片占地面积庞大的建筑群, 依山傍水,青翠如公园。
但其中三步一哨,层层防守, 森严得水泼不进,安静如陵墓。
只是今天, 喧嚣声打破了寂静。
手术室红灯长明, 手术服和白大褂行色匆匆,往来其中, 一盆一盆的鲜血碎肉被端出去, 各类刚从冷冻保险柜中取出来的珍贵药剂, 流水般送进手术室。
门外的长廊上,随处可见拎着密码箱匆匆送来药剂的武装守卫和研究员。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焦急的不断向手术室望去, 来回踱步,紧揪着心脏,盼望着送出来的是好消息。
但看着出来的研究员一脸愧疚的模样, 众人只觉得浑身发冷。
徐台砚站在门外,却觉得自己的灵魂已经飘走了。
他转头, 看着站在自己旁边的罗溟, 张了张嘴,却忘记自己想要说什么。
最后只是茫然道:“……罗。”
罗溟知道自己搭档在想什么, 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臂, 似乎是想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
“他是纪光,经历过二十年生死险境, 也战胜了死亡活下来的调查官。他是从未被击垮的战士。”
罗溟目光坚定:“这一次, 也一定会化险为夷。况且。”
他向不远处看去:“一个父亲, 在孩子面前,是绝不会认输的。他还要做纪牧然的英雄。”
纪牧然就坐在不远处长廊上的椅子上,身边半蹲着一名专员,正轻声与他说话,安慰着他。
但纪牧然却只是目光茫然空洞的看着手术室的大门,手里握着一杯水,脸上却是一片空白。
没有恐惧,没有悲伤。
他甚至无法理解眼前的场景。
怎么,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在公路上的车祸现场,纪牧然率先被祈行夜两人找到,并且送回了临时基地,第一时间得到了医疗官的救治。
紧随而来的,就是因为纪光这个“基点”离开,而开始坍塌消失的诸多空间。
釜底抽薪。没了最初的基点,在基点之上衍生的所有空间和未来,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被树人围困而苦战的纪牧然和小纪,也在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的时候,就已经从另外一个空间脱离了出来,出现在公路上。
纪牧然看到了和父亲一样制服的人。
但还不等高兴,就看到只穿一件被鲜血浸透衬衫的青年,走到他面前,将他父亲重伤濒死的消息告诉了他。
那一瞬间,纪牧然只觉得五雷轰顶,愣在原地无法回神。
平日里可以轻松考出好成绩,做试卷认真的头脑,现在却无法理解对面人说的每一个字。
祈行夜看着纪牧然这副空白模样,心下不忍。
商南明却搭在他肩膀,低声道:“他已经要成年了。听纪光说过,他的志向,是调查学院……他要学着去承担,不论是好的,还是坏的。”
“而且。”
商南明转头,看向在临时基地帐篷里持续了十几个小时,依旧没有结束的漫长手术。
“纪光情况实在太危险,现在不告诉他,一旦最坏的情况出现,对他的冲击力更大。”
祈行夜闭了闭眼。
他知道,最起码现在就让纪牧然做好心理准备,还能让他有个缓冲的过程,一旦纪光……也不至于让纪牧然骤然曝光于冲击下,无法接受而经受过大刺激。
“我们没有权利决定是否要欺瞒,行夜,就像你当年的父母车祸。”
商南明侧首,轻声问:“你有没有怨恨过,秦伟伟隐瞒了车祸的真相,不告诉你,那实际是一场污染事件?”
他的眼神幽深,认真的在寻求一个回答。
——不是为秦伟伟,而是为他自己。
但祈行夜的心绪混乱,所有注意力都在纪牧然身上,没有看到商南明的眼神。
他只是苦笑着摇头:“能承担真相带来痛苦的人,有多少?”
可即便这样说,祈行夜还是认真与纪牧然对话,不是对一个孩子,而是对一个可以承担责任的“大人”,将纪光可能出现的未来,事无巨细的向他说明。
包括……死亡。
纪牧然死死咬着嘴唇,苍白的唇瓣被咬破的鲜血染红。
“我爸爸,你们没有其他办法救我爸了吗?”
他拽住祈行夜的衣袖,语气近乎哀求:“再想想办法吧,一定有的对不对?”
祈行夜心中酸涩不忍,反手轻轻握住纪牧然的手,郑重承诺道:“我没办法向你承诺我一定能救回纪光。但是,我可以向你承诺的是,我会拼命。”
所有办法,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也绝不会放弃。
纪光的伤势太重了,远超过人类医学的极限,已经是某种人类尚难以触及的、类似于“法则”的存在。
人类血肉之躯脆弱,生老病死。
即便几名医疗官一起,在手术台上尽全力施救,却也无能为力。
“血管,全碎了。”
医疗官向商南明汇报的声音哽咽:“纪队长已经完全失去了机体自主能力,血止也止不住,全靠输血和体外仪器在吊着一口气,我们已经把能做的,都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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