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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来言说夜晚(76)

作者:金陵十四钗 时间:2024-12-17 08:26:09 标签:破镜重圆 虐恋

  “书记谬赞了。”无缘无故地提及洪万良,盛宁心道,这“北大帮”果然不是空穴来风。

  “给猴一棵树,给虎一座山,洪书记最懂‘量才适用’,你盛宁的前途无量,绝不仅仅局限于一个反贪局的侦查处长。”这话里的拉拢之意更明显了,见盛宁没搭腔,杨书泽又道,“一会儿东亚台要来拍个法治宣传片,正好今天市检察院和各基层检察院新入职的检察官要在这里参加就职宣誓仪式,就由你来领誓吧。”

  这种就职宣誓仪式通常都由检察长领誓,何况还要上电视,更是一个自我标榜的机会。盛宁有意推辞,道:“我来领誓,好像不合适。”

  “本来是该由我这个检察长领誓的,不过我知道,这些新入职的年轻人里不少都是冲着你盛处长来的,得给他们这个机会见见偶像。”杨检察长待人一向随和,脸上笑纹舒展,笑意愈深,“我跟东亚台那边已经说过了,赵岩同志来主持,我来监誓,至于领誓,还是由我们洸州最优秀的青年检察官来吧。”

  领导几番拉拢,再推辞便显得不合时宜。盛宁点点头,说:“好。”

  走出检察长办公室,苏茵就忙忙慌慌地跑了过来,说,盛处长,电视台来了好些人,说要做一期法治专题栏目,要给你做个专访。

  “谁有空接受他们的专访,”盛宁其实挺烦这些媒体人,尤其是离检察院最近的这个东亚台,三天两头就跑来做采访、拍宣传片,全是形象工程,偏偏自己这个“检察之光”还推脱不了,来一回就得应付一回。他抬手看了看表,说,“一会儿宣誓仪式开始了,你直接带他们到七楼的会议室。”

  盛宁先回了一趟自己的办公室,将白衬衫外面的制服西装重新穿上,整了整领带与胸前检徽。没想到刚跨出电梯,还没走进会议室,就被一个导演模样的东亚台工作人员拦住了,对方挺急切地说:“这位小同志,不知道你们领导怎么关照的,但咱们拍新闻、拍纪录片追求的是真实性,不用带妆,还是自然点好。”

  盛宁俯首看了对方一眼:“我没有带妆。”

  苏茵这时出来,赶紧对那位女导演说:“谢导,这不是什么‘小同志’,这就是我们领导。”顿了顿,见对方仍然发怔,又半开玩笑地补充一句:“我们领导不仅是‘检察之光’,还是‘反贪一枝花’呢,天生丽质,倾国倾城。”

  这位被唤作“谢导”的女导演一直不可置信地瞪着盛宁。她在电视台干了二十年,打造过王牌综艺,也能转型做新闻,见过太多妆后粉雕玉琢、漂漂亮亮的男艺人了,完全不信有人素颜还能把别人都衬成鞋底泥。她在眼前这张寒月般的脸上反复采掘、挑剔,终于相信,这个男人还真没带妆。

  就职宣誓仪式正式开始了,检察长杨书泽简单致辞之后,身兼副检察长的反渎职局局长赵岩便以主持人的身份走上讲台,朗声道:“请全体宣誓人员肃立,行注目礼迎接国旗入场。”

  洸州市人民检察院是全国检察队伍中最早开始就职宣誓的,即使这样的场面已经经历过一次,盛宁仍感心潮微微起伏。他悄然环视台下,六十余名新晋检察官整齐排列,有老有少,有两个看着刚毕业的年轻干警比当初的自己更有意思,在慷慨激昂的国歌声中,都激动得五体筛糠,眼眶通红。

  国歌奏毕,赵岩又道:“请洸州市人民检察院反贪局侦查处盛宁处长领誓,请洸州市人民检察院杨书泽检察长监誓,请全体宣誓人员面向国旗国徽,右手举拳,随领誓人庄严宣誓。”

  然后他便走下来,将讲台的位置让给了盛宁。

  在多机位摄影机的“注视”下,盛宁走上前,侧对台下一众新晋检察官,左手按抚红封金字的宪法,右手举高握拳,朗声诵道:“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检察官,我宣誓——”

  六十余名检察官同样高举右拳,齐声道:“我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检察官,我宣誓——”

  国旗背后的投屏上就有完整的检察誓词,但盛宁是不用看的。他语声清亮,继续领诵:“忠于国家。”

  众人齐声:“忠于国家。”

  “忠于人民。”

  “忠于人民。”

  “忠于宪法和法律。”

  ……

  与此同时,市局正在侦查一起由偷用国企电力牵出的开设赌场案。嫌疑人达三十余人,其中还有不少未成年。一大队把人都带回来了。讯问室里,窦涛与一名叫牛小川的队员正给一个男孩录口供,怎料对方听到要找家长,突然一改先前的安静之态,大喊大叫道:“我要见盛宁盛处长!”

  “别嚷,不准嚷了!”窦涛拍了一下讯问桌,斥他道,“这儿没盛宁盛处长,这儿是公安局,不是检察院!”

  男孩依然不配合,竟站起身来叫喊:“我是盛处长的弟弟,我只是兼职,我没有犯罪!我不要找家长,我要见盛宁!”

  窦涛低头看了一眼嫌疑人的档案,名叫盛星来,家住长留街,跟盛宁同宗同源,看来还真有可能是亲戚。一般情况,任何公职人员都不想轻易开罪反贪局的人,何况这位盛处长还跟市局颇有渊源。窦涛为难地挠了挠头皮,转头对牛小川说,去去去,把蒋队找过来!

  蒋贺之自然认得盛星来,他们在一年前长留街的村宴上照过面,知道他幼时跟盛宁处得不错,算是半个弟弟。他没进讯问室,只是默立在门口,凝神看着这个惊惶无措的男孩好一会儿。而对方也抬头看见了他,流着泪喊了他一声“蒋哥”,然后便情绪激动地哀求起来:“求求你,蒋哥,你跟我哥说说,我下回不敢了,我……我不可以被家里人发现的……”

  蒋贺之蹙一下眉,用目光示意窦涛跟自己到门外去。待远离讯问室,他问:“到底怎么回事?”

  “反贪局去城桥集团调研,不是发现一家游戏城在偷用国企电力么,我们顺藤摸瓜,进一步发现这家游戏城里还藏着不少赌博用的押分机和捕鱼机,买币上分、退分,一元钱可以换10分。这种机器都调过参数做了弊的,一般人怎么玩得过?有的顾客一晚上就能输好几万,其中还有不少是学生呢。”

  “那这个盛星来呢?他在这个游戏城里扮演了什么角色?”蒋贺之又问。

  “小角色,也就是服务员,负责帮客户跑跑腿上上分、递递水买买烟什么的。我刚刚问了他,他说他不知道这些游戏机就是赌博机,也不知道靠游戏赢来的积分还能再换钱,他拿的是一天80的固定工资,没参与经营和管理,也没参与分成。”

  蒋贺之从牛小川手里接过另一份赌场兼职人员的口供笔录,看了看,皱眉道:“可这个人不是这么说的,他说的是如果自己接待的顾客充值上分多了,他们是会拿到额外的奖励红包的。”盛星来的这个行为显然已经逾越了法律红线,不是一句“我不知情”就可以轻易撇清的。

  这时窦涛突然提议:“要不你给盛检打个电话?一声都不知会他,总觉得不太好。”顿了顿,他又道:“如果盛处长默许,我们口头批评教育一下就算了。毕竟这个盛星来涉案情节轻微,还是未成年。”窦队长从来不主张做好事不留名,认为既然做了好事儿,就一定要让对方知道。

  蒋贺之听罢陡变脸色,赶紧摇头:“不不,我不能打。”

  然而窦涛还是顾自掏出手机,一个电话拨去了反贪局,转接了侦查处长的办公室。待电话被人接起,盛宁那温和清润的声音传来,他又赶紧就将手机塞到了蒋贺之的手上。犹如鼠见猫,他其实特别怕跟这位盛处长打交道。

  蒋贺之本来不想接这个电话,可少年那张哭泣的脸始终盘亘在眼前,那么悲绝与无助。他一时心软,终究还是将窦涛的手机接了过来,清了清嗓,又把盛星来的情况向着爱人复述了一遍。

  然后不出所料的,就被这位从不徇私的盛处长劈头盖脸训了一顿。

  “你怎么回事,居然打电话给我,这符合正常的办案程序吗?就算是未达刑事年龄的罪错未成年人,也必须严格依法办理,他有悔罪表现吗?你们是否联系了家属,进行了社会调查,能否确定他再犯的可能性较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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