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不畅喉咙嘶哑,盛宁头往后仰,任由蒋贺之咬住了自己的喉结,含在齿间舔弄一会儿,又密匝匝地亲起了他的耳朵、下巴还有脖子……盛宁被亲得云里雾里,意乱情迷,另一只手也终于脱力地滑落下来,松垮垮地揽上了他的腰侧——
这一揽,他便从这场绮梦中彻底清醒过来,陡地睁眼圆瞪——
他竟从蒋贺之的裤兜里摸到了手机。
他夺过他的手机,愤怒地推开他站起身,再不给这人靠近自己的机会。
没想到这点小心机这么快就被拆穿了,蒋贺之不觉惭愧,居然还笑了笑,说:“知道大门被锁的那一瞬间,我是真想跟你死在一起。”
“要死你一个人去死,我还有事没做完呢!”盛宁怒不可遏,脱掉身上的黑色皮外套就甩向它的主人。从踏进燕子农庄伊始,他就怀疑自己上了他的套,什么独剩一间的大床房,什么孤男寡男被困冷库,根本就是这人联合燕子蓄意亲近自己。
“就算有手机,也不一定有信号么。”蒋贺之还想狡辩,毕竟方才燕子的手机信号就不好,此刻库门紧闭,想来就更差了。
盛宁来到了库门边,伏地将手机对准库门的那丝缝隙,竟然真有一丝微弱的信号。盛宁欣喜,立即拨打起电话,然而电话根本无法拨通。他又尝试着发送求助短信,连着试了几次,终于运气好了一回,短信发了出去。
他把手机扔还给蒋贺之,在冷库的另一侧角落里盘腿坐下,尽量让自己离对方远些。
虽库内的温度还是很低,但到底身处暮春的洸州,已不至于将人冻伤或者冻毙了。倒是两人间刚刚回温的关系迅速将至冰点,只剩彼此默然的对弈似的残局。等待救援的时候,他们都再没跟对方搭过话,任由时间分秒流逝,静悄悄的,整座金乌山都静悄悄的。
“提起裤子就翻脸,渣男。”蒋贺之突然笑出一声。他抬手轻抚嘴唇,犹在回味方才的吻。这个有来有往、你侬我侬的吻再度激发了他的进取心。他及时换了副认真的口吻,说,“盛宁,你还喜欢我,吻是不会骗人的。”
盛宁轻闭眼睛,没有回答。
等待的时间似乎久了些,警方出场救人不至于耽搁这么久,蒋贺之不禁疑惑地问:“你先前是发消息给燕子了,还是报警了?”
盛宁仍不肯回答他的问题。
“你在等人吗?”蒋贺之掏出自己的手机看了看,原来盛宁既没找燕子也没报警,而是给一个陌生号码发了短信,他在短信中说:我被困在了金乌山新密村的冷库里,现在就来接我。
这么豪横又这么亲密,这人到底是谁?蒋贺之隐隐不安。
又等了一会儿,盛宁也终于开口:“麻烦转告燕子,我明天一早就要进检察院,所以不回农庄了,谢谢她的款待。”停顿一下,又道:“还有星来,我总是很担心他会误入歧途,他跟我弟弟没两样,如果——算了,算了……”他本想请他以职务之便关照自己的“弟弟”,但既已无心再续前缘,何必再跟这人扯上不必要的联系。
“你等的这个人……究竟是谁?”此刻,蒋贺之只关心那个前来救美的人会是谁。
然而无论对方再问些什么、说些什么,盛宁都坚决不予理睬。
又过去了约莫半个钟头,冷库外影影绰绰地传来了警笛声。接着,挂锁被绞断落地,库门骤然滑动开启。蒋贺之转头抬眼看见,一群实枪核弹、身着警服的警察竟已将这里团团包围了。
“这么夸张?”如此声势浩大,又不是从歹徒手里解救人质,蒋贺之起身,蹙眉,更觉不安。
盛宁似也为眼前的景象吃了一惊。随着他们走出冷库,很快,警察们自觉分道两边,一辆停在人群背后、夜色之中的大G映入眼帘。
这辆敞篷款的大G稀缺又眼熟,蒋贺之疑惑地想,好像就是自己扔去二手市场的那辆。
一个挺拔英俊的年轻男人从这辆大G上下来了,最令人介怀的那个谜题也随之破解。不费吹灰之力完成了“解救”任务,在场所有的警察都挺高兴,只有蒋贺之手足冰凉地怔在原地,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来接盛宁的人竟然是周晨鸢。
这票莲华区的警察都是被周公子叫来的。
而周公子还是那头惯常的嚣张的朝天发,两道漆黑剑眉锐利上扬,压着一双明亮的又充满挑衅意味的眼。如此晃眼的、出众的长相与身高,鹤在鸡群一般。
一见盛宁,周晨鸢立即一脸焦急地快步迎了上来。蒋贺之发现,这个素来骄狂的周公子在盛宁面前竟规规矩矩地站了个笔直。他迅速脱掉自己的外套,先将他冰冷的躯体囫囵裹了进去,再用一双劲健的臂弯紧紧地箍在怀里——蒋贺之还发现,他卷裹他的样子也跟自己如出一辙,像待一个易碎的玻璃人儿,那么小心,那么疼惜。
“能走吗?”众目睽睽下,周晨鸢丝毫不打算掩饰自己的性取向,他先是摸了摸盛宁冰凉如丝缎般的脸颊,又低头在他的额前亲了一下。
盛宁没有回应对方的吻,只是疲倦地点点头,气息已跟游丝一样。
“原来这个副局长是这么来的……”尽管整个人犹堕深渊,蒋贺之竟还维持着最后一丝风度,笑了一下。整个政法系统都对盛宁的升职颇有微词,这么一看,就全明白了。
“我其实不喜欢别人用过的东西,但谁让这辆车实在太稀罕了呢。”原来他的这辆大G还真是蒋贺之的。周晨鸢搂着盛宁准备离开,临了还回头冲他一笑,“三少爷,多谢割爱。”
“盛宁……”他望着他的背影咬紧了牙关,见他渐行渐远,终究忍不住呼喊他的名字。
但盛宁像是完全没听见,仍偎在周晨鸢的怀里,顾自低头向前走着。
“盛宁!”蒋贺之大步追上去,一把攥住他的手腕。
被迫停下脚步,盛宁没有回头,仍试着把手抽开。但这人攥他实在太紧。那五根冰冷的颤抖着的手指,像要拧断他的手腕。
盛宁终于回过了头。
周晨鸢当然不允许这个男人再靠近自己的“妻子”。他挺身挡在盛宁身前,朝他的胸口重重推了一把。这样的力道已跟骑士间决斗前的挑衅无异,但蒋贺之踉跄一步重又站定,却没有选择还手。
“我对你没有价值了,是吗?”浑身开始剧烈颤抖,连声音也跟着一起颤抖,他不顾自己双眼通红的狼狈相,只想亲口讨一个真相。他问他,“一个普通刑警,成全不了你‘天下无贼’的理想了,是吗?”
远处,金乌山的轮廓在一派荒凉中显现,近处,有栖在枝头的不知名的鸟。盛宁微微抬脸,静静望着这个男人一行缓缓流下的泪,目光中却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
“何必明知故问,”好一会儿,盛宁才用粤语说,“躝翻香港,做你嘅三少爷啦(滚回香港,做你的三少爷去吧)。”
第109章 求全(一)
一旦引擎发动,盛宁就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又递还给了周晨鸢。
“穿着吧,脸都冻青了。”周晨鸢从方向盘上腾出一只手,想再摸一摸盛宁的脸。盛宁却偏过了头,避开这人的抚摸,又将这件外套扔向了大G的后座。
他没回头,也不看后视镜。
大G很快驶到了两区交界的山野荒地上。周遭是废旧无人的厂区和成片成片的烂尾楼,连十几米一盏的路灯也是坏的多,亮的少。路上没有行人,耳畔没有人声,道旁的黄桷树根悬爪露,枝繁叶重,自一片微弱的光线中望过去,宛如长发遮面的鬼魅。这种权属不明之地,向来是爹不疼、娘不管,周晨鸢突然来了一句:“以后两区合并,这地方就不会这么荒了。”
车行得又稳又疾,周晨鸢脚踩油门,佯视前方,却一直偷偷侧目瞟着身旁的盛宁。
黏稠的目光从盛宁的眉流淌至眼、鼻,最后滴落到他的嘴唇上。他的唇上有个细小的还流着血的伤口——他刚踏出冷库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这个新鲜的伤口。他知道他有凝血功能障碍,多小的伤口都不易凝结成痂。通常情况下,一个雄性生物不会对另一个雄性生物生出怜惜呵护的心思,这听着就怪变态的,然而每每看到这张脸,周晨鸢都更深刻地理解了史书里那个击鼓亡身的周幽王——他也很想再看他对自己笑一下。可惜那夜之后盛宁就再没笑过。甚至他单向输出百八十句,盛宁愿意施舍一两句就不错了。有时他也会在心里骂自己:周晨鸢,原来你也挺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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