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也是,他早说过了,时涵不会轻易对人动感情的,那人要的,只是交易。
否则不会在第一次见面就说出那样的话。
某种程度而言,他们是一样的人,一样地极度克制自己的感情。
雨又飘洒起来,一缕一丝,连成烟雾。
杜山阑在座椅上摸到时涵的手机,他给充满电了,不过屏幕碎得完全没法用。
他不免又生气,这副节俭过度的性子,是基因里继承了时薰,还是被骆家活活虐出来的?
他按住额头,极其罕见地头脑空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手机响了,是自己的。
杜山阑接通,那头是宠物医院,提醒他鹦鹉送到了。
他差点忘记还有只鹦鹉。
那晚没能送出手,带回家后,只要看见就想起许照秋在校门口为时涵穿衣服的画面,干脆放到宠物医院寄养了。
今早出门时,他特意吩咐让人拿过来。
结果又送不出手。
他冷冷地开口:“回家吧。”
司机听从地启动车子,往家的方向走。
不远,十分钟就到了。
杜山阑取了鹦鹉笼子,提着上楼去。家里彻彻底底打扫过了,寻不到半分暧昧气味,鹦鹉胆子小,不敢从笼子出来,唧唧地叫着,崭新的脚环上刻着崭新的名字:唧唧。
杜山阑在吧台倒了一杯酒。
端着酒杯,落地窗外一片繁荣江景,他坐拥的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人生,他人生却唯有一件事处理不好。
他仰头喝完,不曾看终于从笼子爬出来、飞到桌椅沙发蹦蹦跳跳的鹦鹉一眼,路过后慢吞吞地上楼,推开书房的们,走到书桌后方的高大书柜前。
那一行那一格,存放着证明过去存在的证据。
丢下骆希涵之后,杜山阑有了心病,每当想起,便拿出来看看。
是,他有私心,调查完骆星遥,他就知道时涵是怎么失忆的,他选择让一切自然尘封。
他有愧,却又一直留着这种东西。
还是如往常一样拉开抽屉,看到里面的场景,杜山阑眼皮跳了跳。
抽屉里的东西被翻的乱七八糟,全然没有过去的整齐模样。
书房里的东西是不准阿姨动的,这里也很少有其他外人来……杜山阑突地想起,昨晚他摇摇晃晃地走进家门,想来看这格抽屉,然后看到了时涵……
他怔住足足好几秒。
脑海里缓缓浮现另一个猜测。
他猛地掏出手机,抬起唤醒的一瞬,屏幕上却展开一条微博推送:许照秋新男友现身,晕倒瞬间毫不犹豫抱起。
杜山阑的脑子再次空白。
消息是娱乐号发出来的,配图一共三张,倒没有拍到标题里的晕倒瞬间,但许照秋正脸拍得一清二楚,而他怀里的人,脑袋双手无力下垂,显然是晕了过去。
杜山阑立即懂了。
电视台大楼门口,不乏专业狗仔蹲守,许照秋这号人物公然露面,怀里还抱着人,当然百分百被拍。
许照秋不差这一个绯闻,话题中心是时涵,吃瓜网友先是不认识,然后扒出了是谁,得知是纯新人,评论区哗声一片。
杜山阑敏锐地发现,热搜榜末尾出现了一个词条:#骆星遥 新起之声#
他果断地退出微博,打电话给杨笠:“把许照秋那条热搜降下来!”
杨笠有些迷糊,“杜总,这条不用管吧?许老师的公关业内最强,后期一定能澄清,对我们几乎没有影响,重要的是我刚看到骆星遥买热搜了,借一波许老师的热度,几个小时后,时涵就会成为新起之声最有话题度的选手……”
“按我说的做。”杜山阑冷静地打断,抓起外套飞速出门。
司机早已下班了,他独自下到车库,随意挑了停靠最近的一辆车,点着后冲出停车场。
夜空终于放晴,乌云散开,弦月在云朵深蓝的边缘烫出不规则的金边。从跨江大桥往外看,入海口一望无际的粼粼银光。
车子从月光里轰过,下桥之后驶入一条单行道,道路两旁绿植葱郁,是一片高级住宅区。
转过两道弯,远远地,杜山阑从前窗玻璃看到许照秋家的大门,铁艺栅栏门后的院子里,草坪上,摆满密密麻麻的爱心蜡烛。
时涵站在爱心中间不知所措。
许照秋深情款款地注视:“小兔子,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时涵不知道该说什么。
表白来得太突然了,甚至偏偏在这个时候来。
可能高烧根本还没退,也可能是昨夜余温根本还在烧,他脑子卡住,想不出任何两全其美的办法。
不想伤害许老师,也绝对不能同意。
犹豫间,许照秋举着玫瑰又向他走近一步,几乎贴到面前,他慌张地退后,“许老师……”
一束刺眼的车灯光打过来,伴随着恐怖的引擎轰鸣声。
两人不约而同地转身往门外看,那辆车猛地刹在门口,车门打开,高俊修长的男人逆光走来。
一地蜡烛失去光芒,如繁星遇到明月,黯淡无光。
那人自己打开门锁,迈过一层接一层精心摆放的告白蜡烛,大步走过来。时涵被车灯刺得睁不开眼,下意识拿手掌去挡,手刚抬起来,手腕就被温暖的大手抓住,然后整个人被拉得往前倒,擦过烟草味泛滥的怀抱,到了男人身后。
杜山阑处在暴怒边缘,他用身形挡住许照秋的目光,直视那双看不透真心的眼睛。
“抱歉,他和我睡过了。”
许照秋飞速眨了两下眼。
不可思议的目光里,杜山阑抱起仿佛宕机的时涵,塞进车里,绝尘而去。
作者有话说:
感谢SerenaG宝宝投喂的猫薄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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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好吃吗
时涵坐在杜山阑的副驾,不知所措地盯自己手指。
一整路,杜山阑不发一语,就这样无言僵持。
周遭的风景渐渐熟悉,柳岸华庭高耸的楼群映入眼帘,车子开始减速,泊入停车位。
耳边传来尤为沉冷的嗓音:“下车。”
时涵像一台老机器,经过艰难漫长的开机重启,终于磨磨蹭蹭地打开车门。
杜山阑站在不远处前方的亮光里,面容冷峻地催促:“走快点!”
时涵下意识地抿唇。
这么多年过去,他们之间的氛围一点没变,小时候也是这样,动不动就凶巴巴地命令他,时常把他惹哭。
那时他可真爱哭啊,大抵因为无论发生什么,只要扯嗓子一哭,杜山阑就不敢继续凶他了。
而现在,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也透彻地明白了,哭不能解决问题。
他闷头跟上去,不敢靠太近。
停车场安静得可怕,只能听见电梯轿厢在井道内下降的微响,然后叮的一声,金属门朝两边滑开。
杜山阑走进去,他也走进去。
不到30秒的停留时间,感觉像过去一年。
时涵挪到离杜山阑最远的角落,偷偷从金属镜面里观察杜山阑的脸色。
结果,视线从镜像里对上了。
他尴尬地偏转开,“那个,杜先生,我手机好像掉你那儿了……”
杜山阑用一双冰冷的狐狸眼锁住他,暗红双唇抿成直线,没有丝毫说话的打算。
时涵重新把头埋了回去。
突然被表白,突然被拖走,那句“和我睡过了”犹如一场雷劫,把他劈得神智不清。他像一位虚弱濒死的病人,一下子被甩到万米高空,肾上腺素应激飙升,最后的生命力也榨取得干干净净。
而现在,雷劫停了,病人落地了,他也重新回忆起了事后尴尬恐惧的心理。
杜山阑会怎么处理他?威胁恫吓还是直接用拳头说话?哪一种都是杜山阑能干得出的,早知道真相是这样,不如拿着价值过亿的房产听话滚蛋。
那可是哥哥啊,哥哥没脸点破,他怎么敢有脸死缠烂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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