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水在下巴底下起伏。
他果然是个小孩,最后一刻,使出最幼稚的威胁手段。
他不知道,最幼稚的威胁,对杜山阑而言,是致命的威胁。
希涵再也不和他说话了,这怎么可以?
杜山阑把他按进颈弯,从来稳如泰山的嗓音,动摇得如同哽咽。
他说了三个字,用尽了生平所有力气:“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我写得好急啊,他们怎么还不在一起!我要哭了!杜山阑狗屁!就不能抓住他猛亲一顿从今天起你就是老子的人了!吐了!再坚持三四章!让爷狠狠出了这口恶气!
第31章 恋不自知
回忆——
再晚那么几秒,骆希涵就没救了。
杜山阑砸开了紧锁的家门,时薰举起板凳砸他,尖叫声如鬼。
少年时的杜山阑满身戾气,回头一脚踹飞她手里的凳子,“滚远一些!”
时薰大抵是疯了,歇斯底里地哭喊,然后毫无征兆地攀上窗户,跳了下去。
楼层不高,跳下去不足以致命,但也不可能毫发无损。
鲜血流了一地,几个在底下玩耍的小孩子被吓哭了,哭声吵得整个大院摇摇欲坠。
杜山阑用蛮力扯断捆住骆希涵手脚的绳索,把他放平,做心肺复苏。
那个时候他的大脑也是空白的,非要说有什么的话,是无比强大的冷静。
骆希涵最终醒了过来,咳出几大口水。
杜山阑把他拥进怀里,此生没有用过那么大的力气抱住一个人。
之后好几天,骆希涵没有讲过一句话,带去看医生,医生用手电筒照他的眼睛,都是不会动的。
秋雨来临的前一天,杜山阑终于征得警察允许,在医院病房见到了时薰。
印象中温婉美丽如西施黛玉的女人,两眼凹陷,颧骨凸出,只剩下皮和骨。
事到如今,她还是不肯吐露孩子爸爸的姓名,只是同杜山阑讲,她出身孤儿院,很早很早就认识了那个男人,他教她弹琴跳舞,给她买连衣裙和高跟鞋,他们顺理成章地相爱,顺理成章地怀上骆希涵,直到有天男人的太太找上门,手里牵着三岁大的儿子。
她说,她做过最错误的事,就是偷偷把希涵生下来。
她在病床上抱头痛哭,“可我真的狠不下心把他打掉!我试了无数次我真的舍不得!我想那我就带他走,我自己把他养大,我甚至可以再给他找个爸爸,可是那个女人非要把希涵抢过去!那是我的孩子!她怕我拿孩子拖住她老公,她想让希涵死!那不如我带着希涵一起去死吧!”
杜山阑听得恍惚,他没见过漂亮的傻女人,他认知里的漂亮女人,是自己母亲那样的,完全相反极端。
他从冰冷的金属椅子上站起,“我会照顾好希涵的。”
时薰泪眼模糊地叫住他:“你们非亲非故,为什么要对他那么好?”
杜山阑冷漠回头:“我就喜欢对他那么好,关你什么事!”
他当时没有多想。
后来,骆希涵是慢慢恢复的。
他变得极其依赖杜山阑,依赖到了上厕所都要守在门外的地步,晚上紧紧抱着他的胳膊,一整晚都在梦里哭。
这种境况,杜山阑始料未及,有个客观的问题是,他还得去上学。
于是要上学的时间,他不得不把骆希涵留在家里,直到此时,他才彻底理解时薰为什么要把孩子锁家里。
骆希涵会偷偷跑出去,跑到兰中校门口等他,没几天,整校园都知道了他在带孩子。
有天,他又被班主任留,出去时,骆希涵被几个老和他作对的富二代团团围住:
“喂,小屁孩,杜山阑是你什么人啊?”
骆希涵吓得不会动。
一群人哈哈哈笑起来,“不会是他养的童养媳吧?”
杜山阑把那群逼胖揍一顿,末了问骆希涵有没有事,骆希涵呆呆地问:“哥哥,童养媳是什么?”
杜山阑说:“别听他们的屁话!”
祸端就是从这里种下的。
那群人蓄意报复,在学校里散播谣言,说杜山阑有恋童癖。
谣言一传十十传百,连隔壁阿婶都知道了,专门跑来打听:“这孩子跟你非亲非故,一直这样麻烦你,你家里人不管吗?”
一语成谶,第二天,大半年未见的母亲,杜氏当时的掌家人,席茵苒女士,找上了门。
杜山阑尤其记得,是个傍晚,他抱着骆希涵坐在门口吹泡泡,席茵苒按下白色劳斯的车窗,仿佛看到什么惊天神奇的事情,不可理喻地吐出两个字:“疯了!”
白色豪车绝尘而去,骆希涵莫名其妙在他怀里哭了一顿。
当天晚上,骆希涵好像终于回魂了,把自己的东西收进小书包,跟他说:“我要回家去了。”
杜山阑眯起眼睛:“为什么?”
骆希涵害怕地低下脑袋,“我、我没事了,不、不用麻烦哥哥了!”
杜山阑怎么放心让他走?把门一锁,任他闹腾。
他抱着小书包哭了,“哥哥,我只是想妈妈了,我不会逃跑的,我也喜欢哥哥,我会乖乖给哥哥当童养媳的……”
杜山阑差点一口水呛死,这孩子都想到哪个版本去了?
想妈妈,这没办法,不管发生什么,无法改变骆希涵只有妈妈的事实,可是那时候,时薰已经因为故意杀人而入狱了。
法不容情,他去过警局好几趟,还是依托家里叔叔的关系,才暂时避免骆希涵被送往福利院。
事情隐隐超脱了他的掌控。
第一次,杜山阑也开始思考,他为什么要把孩子留在身边?
他们非亲非故,总得有个理由吧?
那晚他们还是挤在一张床上睡觉,关灯后,骆希涵弱弱地揪住他的衣服,“哥哥,今晚怎么没有亲亲?”
白色月光染亮半张床,骆希涵好看的眉眼蒙了纱雾,嘴唇停的亮光让他遍体生寒。
他从来习惯了凭心情做事,竟然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外面谣传什么,他懒得给予理会,但骆希涵不同,骆希涵才五岁,什么都不懂,把谣言信以为真还挂在嘴边。
难怪谣言传得越来越凶。
他在不知不觉间,居然在一个五岁孩子的心里,种下了如此罪恶的阴影。
- - -
柳岸华庭顶层,天边刚露鱼肚白,杜山阑坐在客厅,彻夜未眠。
茶几上的烟灰缸塞满了,烟头乱七八糟地堆着。
他疲惫起身,到浴室简单冲了个凉,出来时刚好门铃响起。
来的人是林琪。
时间还早,城市没有苏醒,家里开着一盏暗黄台灯。
杜山阑裸露上身,肌肉紧实的后背和肩膀泛着大块乌青,昨晚在甲板上硬生生砸出来的。
林琪看得皱眉,“杜先生,我叫医生过来吧。”
杜山阑在柜子里翻找药膏,找到后,转身递给林琪:“帮我擦下后面。”
他不会经常受伤,拳头不能解决所有问题,敢招惹他动拳头的人也寥寥无几了,可真正受伤的时候,才发现身边连个替他上药的人都没有。
林琪把药膏接过来,近距离看到那片淤青,眉头皱得越发紧。
他轻声劝解:“杜先生,您身边也该有个人照顾你了。”
杜山阑置若罔闻,“东西都准备好了吗?”
林琪点头,语气更加难过起来,“杜先生,您真的要这样做吗?”
杜山阑不说话,用沉默表明态度。
上完药,他随手扯了件衬衫穿上,“去办吧,把我的意思一字不差地传到。”
林琪默默退后。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那套奢华的房子,比以前更空旷了。
赶到游轮的客房时,天光终于大亮,海面平静,长空布满阴云,好像要把城市压碎。
侍者带领他找到时涵所在的房间,里面的人似乎还没起床。
他浅吸一口气,抬手敲门。
时涵就被这阵敲门声吵醒了。
宿醉过后,脑袋沉重,他迷迷糊糊爬起来开门,看清门外的人是谁,猛一下清醒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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