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颇有经验地检查了一遍,得出结论:“它翅膀受伤了,得去趟医院。”
时涵点头,神思已在乱跑。
刚刚一瞬间,脑海中又有画面闪现,却太快,快得无迹可寻。
他呆呆地问:“杜先生,你以前养过鸟吗?”
杜山阑微不可见地顿了顿。
他从灌木丛里走出来,语气坦然地回答:“没有。”
时涵奇怪地撇嘴,跟上他脚步,“这小东西应该伤得不严重吧,会不会治不好?”
杜山阑侧目说:“不会,应该是在灌木丛里挣扎弄伤的。”
“那就好,我都给它想好名字了,一直唧唧唧唧地叫,就叫它‘唧唧’怎么样?”
杜山阑冷淡皱眉,似乎无法认同他的取名审美,“你们怎么都喜欢给宠物取这么随便的名字?”
“你们?”时涵注意到。
杜山阑摇头,“你喜欢就好,很可爱,适合你。”
时涵轻浅地勾了唇。
小区的宠物诊所就在前面,大堂灯光照亮一片路面。杜山阑把鹦鹉交给值班医生,转过头来,突然发问:“你跑来这里干什么?不是让你早点回家?”
时涵双手背到身后,眼神斜瞟地面:“我来散散步。”
“这里既不挨着你学校也不挨着电视台,特意绕路来散步?”
“我就喜欢这里的风景,你也要管?”
杜山阑揣着裤兜,踱到身前,伸手从他衣服上捻下一根金色的毛。
“你养狗了?”
时涵呆住。
今天穿了件显眼的黑色上衣,且是特别吸毛的料子,从许照秋家出来时,他就发现沾了好多狗毛,担心影响面试形象,仔细拍过一遍,没想到整整一下午过去,还有一条漏网之鱼。
心里猛地打起鼓来,“在学校怎么养狗?是刚刚沾上的吧,这里可是宠物诊所。”
理由充分,没有明显瑕疵。
然而,杜山阑目光锐利,直接了当地论断:“你去找许照秋了?”
时涵不可思议,这男人怎么能敏锐到如此地步,简直比查男朋友手机的女生还可怕。
被猜中了,时涵也不搪塞,大方承认道:“哦,对,应该是皮皮的,他老往我身上扑。”
他有私心,故意把关系描述得更亲近,想看看杜山阑的反应。
话音落,周遭温度急转直下。
杜山阑脸色阴沉,让他打了个冷颤。
仿佛站在面前的不是人,而是开了16度冷气的空调。
这反应有些过头了,时涵不由得缩起脖子,“瞪我干嘛?一根狗毛而已,惹着你了?”
杜山阑毫不收敛喷薄的怒意,扬高了下巴,“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什么吗?让你离许照秋远点!”
低吼声如一记无形铁拳,砸在时涵脑门上,砸得他大脑一片空白。
他缩着肩膀抖了抖,眼眶瞬间红了,“你凶什么!”
吵架声如一颗炸弹,落在安静的诊所大堂轰然炸开,几位护士和顾客纷纷扭头朝这边望。
杜山阑愣住,好像一根噼里啪啦燃烧的引线猛然被水浇熄。
通身恐怖的怒意消散得一干二净,那双眼睑泛起的红色针一样扎进他的死穴。
他扶上时涵的肩膀,嗓音沉下去,“哭什么?”
时涵毫不客气地打开,“别碰我!”
杜山阑彻底僵住。
“杜先生?”医生回来了。
杜山阑僵硬转身,小鹦鹉的翅膀包了纱布,奄奄一息地躺在医生手里。
还没来来得及开口,时涵越过他跑到前面:“治好了?”
医生连忙说:“只是包扎好了,伤势不算严重,保险起见,住院观察两天,这是你们在路边捡的?”
时涵点头,“嗯。”
“这叫牡丹鹦鹉,看毛色是松石闪,可能是谁家养的宠物,没看好逃出来了。”
第一眼看见,时涵便猜到了,大都市中心,怎么可能有野生鹦鹉,肯定有主人的。
心里还是难免失落。他垂着眼道:“在小区里捡的,主人应该就住附近吧。”
医生说:“它有脚环,可以直接联系到主人。”
时涵难过地浅笑,“那就好。”
好个屁。
医院帮忙联系,很快主人就赶到了,是位年轻的小姐姐。
小姐姐听完事情原委,缠住杜山阑一个劲儿地道谢,要不知道杜山阑不喜欢女人,时涵真想原地帮他们牵根红线。
他默默退后,走出诊所大门,沿街道往回去的方向走。
兜里还有最后一根烟,像是特意为此时此刻留的安慰奖。
没想过杜山阑会吼他,但即便吼他,也不奇怪吧,上回那人可是一脚把表外甥踢飞了。
他奇怪自己为什么难过,事到如今,难不成还在期待有谁真心对他好吗?
连亲生母亲都能对他下杀手,他这一生,大概是来历劫的。
倒袭的夜风从身后扑过来。
他感觉手腕上一紧,还没来得及点燃的香烟被强行夺走了。他发疯般想甩脱,“杜山阑,你是不是发神经!”
杜山阑抓得极其紧,板着面孔,一语不发地把他扯到身前。
时涵双眼瞪得通红,“你到底要干嘛!”
杜山阑扳住他的肩膀,半晌,凉薄唇间硬邦邦地吐出几个字:“别生气了。”
时涵气到冷笑,“你倒是教教我,要怎样才能做到不生气?我从一开始就把话说得很清楚,你不喜欢我,就别搭理我,更别吊着我,我不是非你不可!”
杜山阑双手不断用力,力道之大,让他忍无可忍地龇牙。
他深吸一口气,“杜先生,麻烦你放开我,我很疼。”
杜山阑收了力,没有放开他。
他奋力挣开,抓起杜山阑的手,抢回那根烟。
香烟已成一团,烟丝凄凄惨惨地外泄。
他一把扔到地上,转头就走。
他的背影在延伸的街道里迅速变小,最后融入人群,无法看见。
杜山阑按住额头,疲惫地扶住路灯柱。
时涵说得对,自十三年前相逢起,他一直在发神经。
他早就是个疯子了。
作者有话说:
没有作话
第29章 撞见
夜幕降临,杜氏集团顶层会议室刚刚结束一场会议。
巨大长形会议桌的尽头,杜山阑靠在黑色皮质的旋转椅中,双指轻轻掐住山根。
参会高管们渐渐散去,偌大的会议室只剩下他,以及站在身后的林琪。
林琪恭谨地提醒:“杜先生,该下班了。”
落地窗外布满繁华夜景,不远处大楼外墙的显示屏不厌其烦地播放同一则广告,声音却传不到这里,悄无声息地跳跃光芒。
杜山阑疲惫地拿开手,“鹦鹉挑好了?”
林琪点头,“我联系了宠物店,店主推荐了几只品相不错的,您要亲自看看么?”
杜山阑颔首,示意他拿过来。
杜山阑并不讨厌宠物,虽也谈不上喜欢,但热情大狗和安静小猫,他一定选猫,而猫和鹦鹉之间,他一定选鹦鹉。
他对鹦鹉的了解,完全基于少年时被迫照顾的那只虎皮,嘴上嫌弃烦人,实际喂养得很好,甚至后来搬走时,房东大爷慷慨相送,让他带去了国外,直到衰老而死。
牡丹鹦鹉与虎皮鹦鹉是完全不同的,这些毛色犹如马卡龙蛋糕的小东西,更容易招年轻人喜欢,这么一想,时涵的一见倾心也就不难理解了。
毕竟是个小孩子。
他把照片翻来覆去看了几遍,挑出最合眼缘的一只,递过去说:“就它吧,现在就让人送过来。”
“好的。”林琪接过去说,“杜先生,您是打算送给时涵少爷吗?”
杜山阑冷淡地扫过去,“你只管办事。”
林琪不由得顿住,他只是想提醒一声,兰桥的宿舍好像不允许养宠物。
他不再多言,转身准备走,杜山阑又叫住:“礼服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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