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世间七族都是母神化身而成的,拥有神脉,但独独伥族之术总是和“鬼”挂钩,在世间饱受争议,由于这个原因,伥族从不轻易现身施咒,一是怕吓到凡人,二来怕修行者误会。因此临枫这话的意思,是花侑主动惹的事。
花侑扯掉眼前的衣带,接回了断臂:“我正要说此事。那男的很狡猾,像是知道我只能靠鼻子认路,我追他的一路原本都是竹子或者老树,我却闻了十多种花香。这不要紧,要紧的是这花香像是种毒,闻了让人失智。我跑着跑着,耳旁忽然贴着几名女子的笑声,我一回头,两侧却不是女子,而是几条被竖直的蛇尾巴,正跟着我一起跑!”
晏安不自觉将蛇尾替换到自己身上,当下那尾巴便炸了毛,变得蓬蓬的。他迫切道:“那之后又如何碰见了水伥呢?”
花侑碰碰鼻子,道:“这个……嗯,后来花香渐浓,不知是不是中毒更深了,那些尾巴摇身一变,成了几名婀娜的女子。我追到山林深处,瞧见前方开了一家酒肆,那些个姐姐妹妹簇拥着我,非要请我吃酒,说是她们住在深林里,心里很不安,时常担心歹人进来,才施此幻术,却没想到误伤了我。”
临枫道:“她们是不是还说,没想到误伤了这么漂亮的妹妹,心里很怜爱,又问你脂粉怎么选的,皮肤如何保养的?”
全中。
花侑被踩中尾巴:“你说了不准开灵眼的!”
临枫说:“猜的。”
花侑轻咳一声,道:“总之就是我推脱不过,对,就是推脱不过,便喝了几盅!岂料我喝得太醉了!她们执意送我出林子,却将我送到了水边!”花侑双眉一蹙,似乎一颗真心被辜负了个透,“她们朝着水边喊了声:‘快来吃!’,然后一条长满窟窿的巨尾就缠上我的腰,将我卷了下去!我下去游了一圈,才发现那条尾巴的主人是个水伥!那尾巴上也不是什么窟窿,而是能吸食我咒力和魂灵的吸盘!我原本还想同祂周旋一番,但那东西往我衣服里钻,我这束胸本就扎不太紧,裙子都要被祂钻掉了!见我反抗,祂就往我七窍里钻……这鬼怪是新来的吧?懂不懂规矩啊!大爷的实在太恶心了,我受不了,一招没个轻重,就把对方给打晕了。”
说是打晕,但临枫猜测也和“杀了”没什么区别。
花侑的造型都是自己亲自做的,往往要废好些功夫,这水伥招惹哪里不好,偏要动花侑的命根,她是最在乎皮相的,又是咒力最强的,不然母神殒身时也不会选她来管束自己。
只可惜母神眼瞎,花侑除了和他一起鬼混外,甚至比他还会惹是生非。他们俩凑一块儿,能做神祇,也能当混世魔王。
花侑气得捏起束胸向上一提,晏安便赤红着耳根转了脸。
临枫将宽袖遮在晏安跟前,还要问什么,瞧见花侑额上忽然“啪嗒”落了滴青色的液体。不过瞬息之间,花侑的额头便像被烫了个洞的宣纸,一下就溃烂了!
临枫一手一人,将花侑和晏安拎回檐下。
花侑尖叫一声,立刻从临枫身上卸了面镜子下来,很是在意。她先叫:“我的粉!”,又喊:“我的脸!!”
“别叫。”临枫伸出指腹一抹,那溃烂的洞口便平展如初,“大惊小怪,追!”
花侑悬心落地,瞬间变脸说:“正好,惹上你花爷爷,我倒要看看是哪个龟孙?!”
两大一小连夜翻墙越壁,晏安被扛着肩上,十分不满道:“这位道友可以不要胡闹了吗?!现在不需要乔装了,烦请将我变回去!”
花侑飞驰在身侧,闻言哈哈笑道:“你真是傻得可爱,你不明白吗?你越小,尾巴就越大,这样他送你的咒力便越多,过会儿打起来才不至于乱了方寸!”
晏安捏着临枫肩头上乱飞的发丝,道:“这是歪理,还是怪癖?”
临枫说:“你别听她的。”
言语间,三人已经悄然来到将军府,蹲守在屋顶。果真如猜想一般,这将军府空旷无比,没有一个守夜人,却是亮如白昼,各个角落都安置了白灯笼。
这里明明位于靖京中段,却无人路过,像是刻意绕着走似的。
白绫飘飘,万籁寂静,三人一抬眼,跟前忽然站了个东西。
第55章 府邸
这人提着个白灯笼,身上套了件纱裙,不知什么时候悄然上了屋顶,立在三人跟前。但说人并不准确,因为祂连五官都没有,整张脸以血肉为滋养,面上开满了密集的白花。
远看反倒像个白蜂窝。
“客人……”祂没有脸,却像是在仔细端详,开口是个女僮的声音:“姐姐!客人来了,客人来了,客人来了!”
祂不说话还好,一发声将花侑吓得花容失色,抬手一巴掌扇了过去。花侑又向来不可貌相,手劲重得要命,一击竟打穿了对方的头颅。
“嘭!”
花僮的脑袋如同彩球一样炸开,那白花飞散开去,滞在空中的一瞬,却让三人都为之讶然——
原来这小僮脸上不是花,而是正在沉寂的白色飞蛾!如今被花侑扰醒,齐齐振翅向三人扑来!
临枫挥袖将两人挡在身后,那飞蛾如同小石子一样,“扑扑”撞在在临枫的广袖上,顿时被烧成了尸体,噼里啪啦落到地上。
花侑扒着袖子,探出个头:“谁在恶作剧?!”
晏安从另一边探头:“隐身咒失效了吗?”
花侑道:“不像。那将军长年在外征战,顾不上家中也很合理,只是难以想象他不雇婆子仆从来打理空宅,竟养邪物来守家门。”
临枫总算等到这一刻,他说:“既然如此,我们走正门进!”
花侑还没开口,临枫已经抱着小太子纵身跃下屋檐。
“臭架子。”花侑心有余悸,“等等我!”
三人一点不遮掩,大摇大摆来到正门前。临枫抬脚,大门先一步被“嘭”地声踹开。
晏安赤手空拳,只有指间夹着的一道黄符,他如今人不及临枫一半高,却是时时都冲在前面,半点不怵。
晏安道:“跟紧我。”
临枫说:“你可得保护好我。”
三人刚一踏进,便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衰凉之气。
其庭院中全是干枯的落叶,草木和池鱼都死光了,亭子也落了灰,像是几十年没有人住过一样。
但最奇怪的并非是此处荒无人烟,却日日都有人更换灯笼,而是此情此景与他们适才在房顶瞧见的并不一样。
晏安道:“这里施了幻术,用来迷惑百姓。也难怪到‘杀人辱尸’这般田地,也只是个传闻,还惊动不了官府。”
花侑一入门便遮着口鼻,明了道:“请君入瓮,不过你这个君不用请,上赶着入瓮。”
晏安见她举动,关切道:“姑娘,你很难受吗?”
临枫说:“她封了眼睛,靠气味观世,许多东西别人闻不到,对她而言却是浓郁熏人。”
“不错。”花侑眉头紧蹙,表情糟糕地说,“这里太臭了!”
晏安摸了摸衣兜,里面却空空如也,正疑惑着,抬眼便瞧见自己不翼而飞的白绢莫名出现在了临枫手里,临枫拿着它轻掩口鼻,他那副神情不像难受,更像是不悦。
他借机轻咳了两下,动静却很小,仿佛正强撑着不适,又怕说出来让晏安为难。
临枫轻声细语道:“血腥味很浓,还有人刻意熏了花香,来掩盖腐臭。”
花侑探身在前:“不,不是!什么花味,那是腐肉味!”
四下很安静,晏安和花侑持续警惕,临枫倒自顾自走着,没装多久便暴露出游手好闲的秉性。
三人路过方小花坛,其上养着盆假山竹林之景,这里的翠竹倒是鲜活盎然。
临枫扫了眼,前方花侑却忽然站定。
花侑单手掩在宽袖之下,一枚琉璃戒指正泛着冷光,她道:“什么人。”
抬眼望去,原来是前方的屋顶上立了一个矮小的人影,看身量,这人像是从屋檐后探出了半边身子。他颈间绕着一条带子,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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