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临予想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过往的种种都暴露在化鹤眼前。几乎在开灵眼的瞬间,一滴滚烫的血泪忽然咬着化鹤的眼尾,而后落了下来——
原来当年临予下山寻他之前,就已经被炎师一把真火给烧死了。
然而出乎炎师意料的是,临予的残魂竟扛过了真火的炙烤。炎师觉得心奇,便问:“你执念如此坚固,是为化鹤留下的吗?”
临予说:“我不知道。”
他真不知道,他也很纳闷,自己和化鹤还没熟到可以互相交付性命的程度,怎么就莫名其妙走不了呢?
既然他自个儿都稀里糊涂的,炎师可更没什么悲悯之心了。只知道这真灵和化鹤有染,还染得浓烈,是最坏规则的。一次烧不死,二次还不行吗?
炎师当即就要烧第二次,这次那团散魂却忽然说:“请等一等。”
炎师便等了。
临予说:“我不想走。”
炎师哈哈笑说:“小鬼,这坏了规矩,下场很惨的。”
临予并未被恐吓住,而是思路新奇道:“原来下场很惨就可以坏规矩吗?”
炎师也很少和真灵打交道,她从未设想过真灵口中的法子,一时大为震骇:“可是小鬼呀……这是谬论,若是天底下人人都这样想,岂不是乱套了吗?”
临予说:“不会的,很惨的下场不是所有人都愿意承受的,只有我这样傻。”
炎师略一思索,觉得这个也很有道理:“那好,既然如此公平,你便告诉我你要如何坏规矩。”
临予说:“我想留下。”
炎师摇头道:“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你永远留下。”
临予说:“那就留一年,一月,一日。”
“这样吧,我有个办法,若你运气好,便能留久一些。”炎师道,“你受我一道诅咒,每逢白昼你将受业火焚心,每逢夜里你将会极寒噬心,这两道咒于你体内相撞,其一,你的外形会受其影响,变得可怖畸形;其二,这两咒相生相克,你所有的痛楚来源于你自身的存在,而同时,你倚靠痛苦才得以存活,而痛苦并非无药可解,吃活肉,喝活血便能缓解。”
临予思索了半晌,就在炎师以为他会被此类后果吓退之时,临予忽然认真地问道:“久一些,是多久呢?”
炎师对他有些青睐了,笑呵呵地说:“你傻得可怜,我说了那么多,你还听不明白吗?这样的你,已经是一类为祸人间的邪祟了。”
临予说:“谁说一定得为祸人间呢?”
“……”炎师微笑说,“好的。”
炎师像输了一筹似的,生硬地说:“嗯……你问我能活多久是吧。”
炎师说:“活到化鹤下山降妖除魔那天。”
第93章 求神
炎师扔了一把刀:“小鬼,我们做神的向来很慷慨。这把刀便是你的解脱,嗯?不是要你自戕的意思,你要杀人放血,须得一把趁手的武器,刀上有附着神祇赐咒,经由这把刀的亡魂可自渡,免去了自身化作厉鬼的风险。”
炎师神情自若:“以上是为你缓解疼痛之法。这把刀的第二个作用,便是为你疗愈外相之苦。小鬼,我明白你,什么命啊情啊,你都不在乎,可若要出现在他跟前,你最怕自己依然是个发疯的怪物,不过这也好说,万灵源自原生之血,只需饮下男女的交/媾之血,便可维持两个时辰的原貌和识智,让你不那么狼狈。这原本是古籍中的诅咒之法,如今用作疗愈,更能事半功倍。”
魂火闪烁,临予沉吟片刻,费解道:“你是不是搞错了,我为什么一定要出现在他跟前呢?”
炎师盯着那团小鬼火,笑又僵了:“什么意思?”
临予道:“能留下就很好了。若是我的心愿坏了你们的规矩,又何必再给他带去困扰呢?”
炎师仍是不懂:“你与规则对抗一遭,要的就是这种结果吗?我不明白。”
临予叹息道:“我也不明白自己,这个执念就像诅咒一样缠着我。”
......
所有过往如走马灯一样穿梭而过,化鹤缓过神来,临予早已如老者一般支撑在木椅上,即便容颜未变,神态却步入萎靡。
化鹤依旧没放手,坚定道:“我能救你。”
他的咒力如汹涌的黑浪,又如温润的甘霖,不带任何保留地注入临予体内。可临予的身体却像漏沙一般,流失了所有的能量。
临予叹了口气,轻轻拨开化鹤的手:“徒劳而已……”
化鹤几乎踉跄了一下,颤声说:“你骗我!”
临予明白他的意有所指:“我可不骗人,是殿上那些老匹夫骗了你。寒心咒只是我吓唬他们的手段,没有人会中这个诅咒。”
“……只有你会死。”化鹤说,“你逃到这里,住在寒冰造就的屋子,不过是为了用极寒压制炎师留在你体内的焚火。”
临予像是被他的思路逗笑了:“根本不是,你适才不是已经瞧见了她告诉我的解法吗?这把刀——”
化鹤说:“这把刀只沾过你的血肉。”
“……”临予垂下脑袋,懊丧道,“哦,我反应好迟,忘了你已经知道了。”
化鹤盯着他,说:“很痛。”
临予下意识否决:“不——”
“我很痛。”化鹤发恨地瞧着他的神情,一字一句道,“你让我很痛。”
临予:“……”
化鹤说:“炎师会的诅咒,我一定有解开的方法。她是我的老师,她什么都教给我了……”
“没用的。”临予淡声道,“你别这样。”
临予的身体如同一个吞噬咒力的无底深渊,咒力流失到无尽之处,这让化鹤心慌,也让化鹤变得执拗:“刀上七中诅咒,我全破了……你是我造就的傀儡,我一定明白如何治好你……”
“化鹤,化鹤?”临予轻声问,“别说了可以吗?”
化鹤充耳不闻,恨道:“你不准这样害我难过得要死,却再也不管我了!”
“我让你别说了!”临予骤然推开他,但由于身体近乎朽迈,他径直从座位上摔下来,跌进化鹤的怀里。
他的白发有月的光泽,身体也像月一样冷:“我真的……很讨厌你!”
临予胡乱推搡:“……我讨厌你,我最讨厌你!不准看我……不准……”他慌乱粗鲁地去遮化鹤的眼睛,近乎失控地啜泣道,“恨你……这幅样子……都是你……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化鹤垂下眸光,临予像他那颗坏掉的心脏,他必须很有耐心地安抚:“都是我的错,我们不要闹误会好吗?我适才说的都不是空话,我一定有办法,我一定有办法,我可是……我可是神——”
话音未落,化鹤骤然如轰雷掣电,惊愣当场!
顷刻间,时间如同撕扯的伤口般被无限拉长,所有事物都以一种极度缓慢甚至停滞的速度前进、演绎。
临予从身体僵直到双目涣散,再到他如同断线的木偶倒在化鹤的肩上……
“……”
究竟是怎么从冰城中离开的,化鹤已经有些记不太清了,他顶着寒霜,脊背微曲,保持着背人的姿势,可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身后唯余一背空空的风雪。
化鹤只能模糊记起一些残片,那个瞬间好像没有血出现,只有一缕乍现的红光。
化鹤大致能明白这短短一瞬发生了什么,炎师或者母神兴许早就算好了今天,但他却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那枚耳珰分明是他亲手做的,怎么就真成了法器?
他一路走出城门,那座冰做的城池和宫殿在白茫茫的涡流中坍塌、陨落,这里飞舞的每一片细雪都在啜泣。
上一篇:小丧尸NPC的养成日记
下一篇:当怪物们开始恋爱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