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参心知肚明地看向远处同样被号角声惊扰地站起来的任和铭,轻蔑一笑,“对付他的时间还是够的。”
围在任和铭周围的也是两三个幸存下来的小兵,任和铭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身后被炸开的洞口,重新将目光投射在梅韶他们身上。
他们隔着十几具尸体相望,眼中皆是置对方于死地的决意。
恍惚之间,梅韶甚至能听见在他们各自的身后有密集的脚步声正在往这儿赶,在对方的人赶来之前的短短时间内,正是他们了结彼此的最好机会,也是不会沦为地上尸首的唯一活路。
第163章 大仇报
浸透了血水的砂砾软得好像要把梅韶陷下去,持续的失血已经让他有些意识不清,手提青霜剑和任和铭在尸身中过了几个回合后,眼前有些微重影。
从他的余光中,正可以瞥见孙哲倒在地上,佟参弯刀横握,挡在他的面前应对着任和铭的两个兵将。
孙哲伤得实在是太重,他先天心疾,经历了三次极近的爆炸已经在昏迷的边缘,整个背部都被灼烧得红肿流血,如今只是强撑着,连剑都握不稳。
梅韶瞥了一眼他们纠缠在一起的背影,此时也正是任和铭落单的时候,他抓住时机,左击右挡,剑尖如芒,直往任和铭的面门而去,任和铭手持诸侯剑挡住攻势仓皇避开后,有意识地想往洞口处退,梅韶岂能让他如愿,以目光丈量了一下距离,剑身脱手,跃至半空,左腕转匕首,弧光乍开击打在青霜剑上,剑身似游蛇贴着任和铭的耳朵而过。
任和铭自以为躲过了一击,心下正喜,后颈一凉,是青霜剑刃转道贴上他的脖颈,飞速旋转,自咽喉一破,血溅三尺,任和铭满眼不可置信,捂着脖子倒了下去,手中诸侯剑斜插在地上,震了一震,剑啸锋鸣。
“侯爷!”和佟参争斗的两人见状发出嘶吼,几下狠击后就像往任和铭那里跑,却被佟参死死压制住,不得脱身。
“侯爷!”又是一声呼喊,费永昌刚落了地,就见到这样一副场面,他目光微缩,提起长刀挡住了梅韶的一击。
梅韶方才使出的一剑已经是凝神竭力而为,此时被费永昌一挡,连连后退了两步。
紧接着,在费永昌跳下来的那个洞口接连下了十几个人,往任和铭倒着的地方赶,任和铭捂住脖子,拼了命地往那处爬。
来不及了……
梅韶又挺力接住费永昌的一刀,余光往任和铭的地方瞥去,有心放一个暗器,却被费永昌压得死死的,没有任何空当。
此时一个黑影突然朝任和铭扑了过去,几乎是以自己的身子的重量压制住正在爬行的费永昌,梅韶只看见全是血泡的背影。
孙哲不知从哪里涌上来的力气,坐在任和铭的身上,不顾他拼死的挣扎钳制住他的身子,拔起斜立的诸侯剑,一剑插入了任和铭的喉咙,任和铭发出濒死的低吼声,却在两秒后戛然而止。
费永昌带来的人都被震住,愣在了原地。就差几步,当着他们的面,孙哲割下了任和铭的头颅,提在了手中。
连续不断的鲜血落在孙哲的手上,粘稠而温热的血红了他整个手掌,他看着那个无头的尸体笑得整个人都在发抖,笑着笑着他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神情来。
一直被他隐忍在心的情绪,在申城城破之时自己作为“逃兵”没有资格落下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大仇得报的畅快抵不过锥心的痛,他像是终于能呼吸了一般,体会着早已死了的一颗心疯狂地跳动着,凝聚成口中似哭似笑的嘶吼。
“曦月!曦月——”他看着任和铭死透了的身子,伏在地上喊着已逝爱妻的名字,孤独又无助地像烂泥一般,瘫在了地上。
“我做到了……”他像是没有看见刺向自己的剑,瘫倒在地上,蒙住双眼,指缝间流下抹水色来。
“锃——”一把剑挡在了他的身前,梅韶一手把他从地上拽了起来,“能走就给我站起来!”
越来越多的士兵从洞口落了下来,梅韶、孙哲和佟参背对背地靠着,紧绷着身子,做出防守的姿态。
“你的兵是吃干饭的吗?怎么还不来?”梅韶对着佟参骂了一句,话音刚落,一阵箭雨当空而落,他们面前的一排士兵应声而倒。
马蹄涉水的声音如此明显,梅韶回首看到数百人的黑甲的踏破护城河水,停在了他们的面前。为首的黑马一声嘶鸣,他身后的骑兵自发上前,爪链投向反叛军,未有虚发,个个牢牢地陷进反叛军的脑袋里,拖着哀嚎鬼叫的反叛军拖行了几米,大军过境般蚕食了所有的士兵。
为首的黑甲翻身下马,摘下脸上黑色面具,露出一张冷漠的脸来,朝佟参点了点头,“哥。”
佟参整个人放松下来,依靠在他身上骂道:“你再来晚点,是等着给你哥收尸是吗?”
“那不正好,我就能顺理成章地当上吴都刺史了。”他面无表情地回道。
“小没良心的。”佟参靠在他身上,像是没有骨头一样,好似对他这样的话已经见惯了,朝着梅韶和孙哲扬一扬下巴,道:“我弟弟佟珺,没张嘴,不会说话。”
“这是梅将军和孙侯爷。”
佟珺冷冷地点了点头,以示知道。
“小王八蛋,叫人!”佟参朝他踹了一脚,自己反而疼得直嗞牙花子。
“孙侯爷,梅将军。”佟珺面上的表情有细微的裂痕,淡淡地叫了两声。
佟参露出自家崽子教导不周的歉意笑容来,问道:“我们是进城稍做修整,还是现在回去?”
一战下来,他们都负伤不少,此时软下身子,都疲乏极了,尤其是孙哲,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陛下说过,吴都隐城,朝中无人可进。”佟珺毫不留情地拒道。
佟参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他,恨恨道:“行行行,当谁愿意去你那个铁疙瘩造成的地方,这次要不是权宜之计,我都不会去。去把我的人喊出来,再搞些好船送我们回去。”
佟珺瞥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两架机关鸟,眉毛微挑,“哥,你的技术还是这么烂,这是我才改良过的……”
佟参忙堵住他的嘴,“等我回去赔钱给你行了吧。”
梅韶原本以为在他们奋力厮杀之际,佟参都没有提出坐机关鸟避一避是因为他受了伤,原来是因为这座城池不是他的管辖范围,他根本就不熟悉机关鸟的驾驶。
佟参守吴都,佟珺守地城,一个人负责练军,一个人负责造器,难怪赵祯连修个漕运水道都要官商合资,原来大把的银钱都送到这里了。
没一会佟珺便将佟参带来的兵和几艘船放回了地面上,送他们下了水,还附带着送了两个医师。
孙哲已经支撑不住,在回吴都的路上晕了过去,被医师灌了药沉沉睡着,梅韶处理完伤口,身子疲乏却怎么也睡不着。
任和铭已死,可他怎么回吴都收归驻守在那里的军队,还有任和铭留在南阳的大军呢?
佟参也没有歇着,在梅韶身边坐下了,看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水面,天光初白,太阳还沉在海平面线下,照得水光下白光盈盈,水面上却蓝得醉人。
“等上了岸,你准备怎么做?”
“不是扒了他们的甲衣吗?先装成任和铭的军队进城,我再想办法联系晋西军,合拢攻势。”
佟参轻笑一声,道:“你有叛军之名在身,晋西军还能听你的?有把握吗?”
“五五开吧。”梅韶的目光流连在倚靠在一旁的诸侯剑上,古朴笨重的剑身上篆刻着繁复的花纹,却透露出些和重剑毫不符合的仙气来。
而在诸侯剑旁是一个红色木盒,里头放着任和铭的人头。
佟参注意到他的目光,道:“我听说诸侯剑原本不长这样,这是后来重铸的。曾经的一代晋西侯裴朔曾用它兵攻平都,剑指穆烈帝,只是最后兵败了。任和铭恐怕是想效仿他,干一番大事业呢。”
“裴侯爷身为帝师,后又封侯,上朝不拜,官道佩剑,好歹也是一代枭雄,他也配去效仿?”梅韶轻哼一声,轻蔑道:“不过是梦做得久了,连自己是个什么德行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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