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传来隐隐约约的震颤,入野一未似乎在笑:“「渺小的正义」,这也是十分有趣的品质。”
福泽谕吉哑然,他想说些什么来反驳,但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话。并且现在不是争论「渺小的正义」是否合适用在他身上的时候,因为福泽又听见了保险栓被拉开的声响。
他四处打量了一圈,最后选定了靠近厨房的位置,那里和窗户有着超过一百五十度的夹角,如果窗外的人想继续射击,必然会暴露一部分。
事情也如他设想的那样发展,在看见黑衣的衣袖后,福泽将入野一未放到身后,没有任何前置动作直接蹬地,转瞬间便来到窗边。
确认外面只有一个人后,福泽谕吉抬手拉住窗外人的手臂用力往里一拽,转而松手转而扼住对方的喉咙,“轰——”地一声将他抵入墙上。
“为什么要对他动手?”福泽夺走黑衣男人的枪,“这已经不是非法入侵那么简单了,谋杀可不是什么会被轻易原谅的罪名。”
男人低咳几声,咬紧牙:“你是谁?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看来是本地的帮派啊。”入野一未慢悠悠晃到两人身侧。
福泽不赞同道:“还不是完全安全,不要靠得太近。”
“对付一个刚来横滨的无业游民,一个人就够了,不用担心,福泽先生。”
一未捡起地上的枪,用不是很娴熟的手法取下了所有的子``弹,然后将枪卸成了看不出原形的程度,随手扔在一旁的桌上。
“给你两个选择好了。”他的声音依旧和煦,像是大学课堂里念着文学作品的文质教授。
“一是被我交给市警,好心提醒一下,你的上级应该是看了那个帖子才让你来‘找’我,如果你落到市警手里,帖子的说法就会被进一步证实。”
“二是回去转告给你的上级,揪着我不放并不能改变什么,不如去想想要怎么从源头中止这场‘意外’呢?”
***
将杀手放走原本是不在福泽谕吉的考虑中的,可入野一未十分坚定地恳求他,说这样才能救更多的人。
或许是他的语气太坚定,福泽只是稍微松开手,杀手就如泥鳅般滑走,他想追击却被入野一未眼疾手快拽住衣袖,被迫留在原地。
「你想挣脱其实很简单,只不过他的那些话还是扰乱了你的心神」。福泽自己很清楚这一点。
他需要一个解释。
“您有听说过吗,擂钵街的孩子失踪的事。”
福泽想起白天听闻的事件,微怔:“那是你发布出去的。”
“因为有人拜托我找到那些孩子。但市警是不会管的,也管不了。”一未坐到桌边,将之前拆卸的枪``械又一次组装起来,这次他的动作不再生疏,反复拆卸和组装后,他的动作甚至比福泽谕吉见过的大多数士兵还要熟练。
“能管这件事的只有mafia,可是要他们为了那些不起眼的孩子出手实在是很困难的事。除非——”
福泽:“除非?”
“除非这成为他们和官方的一大矛盾,这个矛盾必须让所有人都知道,闹得足够大,当全国的目光都聚焦过来,不管是官方还是本地帮派都必须给出一个说法。”
“他们没必要改变在其他地方人眼中的印象,何谈说法?”
“不是哦。”一未将子``弹装入夹,机械清脆的嵌合声将他柔和的声音烘托出有些不匹配的冷硬,“他们不需要给其他人说法,但在横滨,官方和mafia的默契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了吧?”
虽然不想点头,但福泽谕吉还是必须承认这是事实。
“「压制着官方」和「正式与官方对立」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所以呀,即使是他们也必须拿出一个说法,让官方‘适当让步’,才能继续维持这种畸形的平衡——他们会竭尽全力找到那群孩子。”
入野一未眯起一只眼,枪口对准漆黑的夜空。
他没有瞄准任何东西,却又像瞄准了这座城市惴惴不安的所有人。
“更重要的是,即使小孩被找到,这件事画上句号,事态平息,被其他城市的人抛之脑后,横滨的所有人都会记得。”
玻璃已经碎得不成样,夜风不断涌入房间,却吹不散那些如细网般缜密相连的笃实。
福泽谕吉平生感觉到了一股并非来自晚风的寒意:“记得什么?”
文弱的青年放下枪,笑得眼睛弯起:“因为缺乏「思想」而导致的——自己被愚弄的事实。”
第7章
对福泽谕吉来说,今晚发生的事情就像一场梦一样。
据本人声称本职工作为小说家的入野一未,在放下那样令人惊惧不已的话后便自顾自收起了电脑,将房间稍微收拾了一番,又用吃糕点的小铁叉把嵌入墙上的子弹挖了出来,满不在乎扔进垃圾桶。
最后他甚至还记得去给福泽谕吉倒了一杯热茶。
做完这一切,入野一未便十分自然地从卧室拖出被褥,铺在客厅,钻进去,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心满意足地对福泽说:“那么,今晚就辛苦您了,晚安。”
从闭眼到呼吸变得平稳不超过十秒!
福泽谕吉:“…………”
完全不给自己任何插话的机会。
……所以在做出那些事情后还能立刻倒头就睡,这真的不是某种「异能力」吗?
福泽谕吉现在还没弄明白,青年做这一切到底有什么目的。
一个来横滨还不到三天的外乡人,先是直接去了擂钵街,在那里向某人许下了「会将擂钵街的孩子找回来」的承诺,接着通过舆论将官方和帮派耍得团团转。
看着熟睡的青年,福泽想,他的行为从直接结果上来看,是为了找回孩子,而就后续影响而言……
自己不是社会学家,无法将影响用精准的语言表述,得出一个准确的结论。
可福泽谕吉知道,等天一亮,恐怕横滨就再也无法恢复到原有的“畸形平衡”。
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
“当然是好事啦!”江户川乱步大口吃着手捏寿司,脸颊鼓起,含含糊糊说。
这里是一家传统寿司店,店主亲自担任寿司师傅,不大的空间满打满算也只有五张桌子,在中午这种高峰期被人挤得满满当当。
入野一未和江户川乱步坐在最里面的桌上,这次乱步没有狮子大开口,而是量力而为只点了自己能吃的量,一未在他对面也吃得津津有味。
江户川乱步在中午十一点左右敲响一未的门,以「我的搭档要补觉,所以名侦探大人就勉为其难接受你作为我的饭友吧」以理由,连人带钱包拐了出来。
周围的堂客热火朝天议论着官方和mafia的事,没听两句,乱步便径直对一未说:“是你干的吧。”
面对这没头没尾的指摘,一未也很爽快地点头:“是我。”
“可你为什么要把「头脑」和「异能力」用在这些地方呢,愚弄那些「笨拙的婴儿」也得不到任何成就感,还是说这些都是你取材的一部分?”
这是典型的「乱步发言」,本来没什么错,可一未听到了他不理解的内容:“我的「异能力」?”
“当然,不然事情哪有这么顺利。不止是挑起事端,还有大叔。正常情况下他肯定会连夜让你解释得一清二楚,让你安稳地睡一晚上可不是没耐心的大人会做的事。”
乱步看见一未困惑的表情,咽下寿司,道。
“难道你不清楚自己的「异能力」吗?明显是一些影响别人态度,或是增加自己幸运程度的异能呀。”
入野一未从不怀疑江户川乱步的话,而且他也知道自己拥有某种能力,只是不清楚更详细的阐释,一边思索一边咬着饭团。
“话说回来,异能者一般都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掌握自己异能的啊?”
“掌握的话,其他人我不清楚,但我是在前不久。大叔给了我这副眼镜之后,这可是京都一位高贵的大人赐予大叔的装饰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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