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果戈里能传送的范围也只有30米,就像是拔河比赛的两端,绳子的长度是守恒的,要想在现实世界离缺口足够远,那就得在这边离得够近。
不仅是果戈里和达尼尔,拥有古拉格某些权限的奥列格也不能太远,他要对达尼尔是否真正脱离古拉格作出判断。
这是很危险的事,稍不注意就会被炸得尸骨无存。
兰波只是稍微忖度了一下:
“如果是上次那种程度的爆炸,我可以制造出叠加的亚空间来尽量保护这边的安全——但是不能百分百确保你们能安然无恙。”
这让奥列格对他的实力有了新的判断,能做到这一点……是非常困难的事情吧?
而兰波身上的伤甚至还没完全好,应该不是全盛的实力才对。
“拜托了。”奥列格说。
准备工作全部结束后,兰波手中的红黑色晶格再一次出现了。
这次的爆炸没有之前那样令人猝不及防,可即使有了预期,这仍是一股令人心怀颤意的巨大力量。
手底下,果戈里似乎在颤抖,奥列格低头去看才发现他是在笑,嘴巴弯出有些夸张的弧线,眼睛也眯了起来。
“达尼尔,快过来,让我看看你的幸运值到底能让你的躯体离开多少,放心吧,缺胳膊少腿我也会帮你保管起来的。快过来!”
兰波的红黑色亚空间不断和古拉格冲撞,一层层消失,又一层层重构,在被保护起来的空间中,奥列格目送着达尼尔穿过了果戈里的披风。
兰波停下了异能的输出。
在那时,奥列格似乎闻到了鲜花的味道,听见了一些属于市井的嘈杂声,区别于酷寒的另一个世界在时隔许久之后再一次掀开了它的一角。
渝惜铮骊……
可以清晰地听见达尼尔在人群中格格不入的欢呼声:“我还活着!我离开了古拉格!奥列格阁下,您听见了吗——!”
他的身影逐渐由凝实变得影影绰绰,鲜花的味道没有了,市井的喧哗消失了,另一个世界闭上了大门。
果戈里嘟囔着:“这是一件那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吗,反正都是活着,活在古拉格和外面有什么区别,真是搞不懂。”
奥列格摸摸他的头发,以前这样做的时候果戈里总能感到安抚的意味,现在很神奇地却像是在传递另外的感情。
“你很高兴吗,奥列格?”
奥列格答道:“等你们都离开的时候,我会更高兴的。”
他也的确高兴了很长时间。
这次轮到季阿娜了,这个小姑娘不舍地向奥列格暂时道别。
她已经和兰波混得很熟,并为自己当初想把他「送给」果戈里的行为认真道了歉。
果戈里很不情愿:“那你还欠我一个玩偶,别忘了,出去之后记得补上。”
兰波面不改色地原谅了季阿娜,虽然奥列格觉得这个吃黑面包也保持优雅的法国人的意思是「你其实也并不能把我怎么样」。
离开古拉格之后,季阿娜的脸发生了变化,五官重新出现了,像一直用布盖着的东西终于展示在了空气中。
这的确是一个非常漂亮可爱的小女孩,不管谁见了她,再冷硬的心肠也会软下来吧。
而就在季阿娜的身影逐渐淡化的时候,奥列格听到了来自那头崩溃的喊声。
“不!季阿娜,我没事,你不能——”是达尼尔的声音。
季阿娜没有理会达尼尔,她甜甜的声音里含着怒气,不知在向谁说:“我还欠果戈里一个玩偶,你能帮助我的吧,先生?”
“现在,请割下你的头送给我。”
接着,是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的动静。
声音在这里消失了。
果戈里嘟囔着:“不是说玩偶吗,谁要没有头的玩偶啊……”
除了他的低声埋怨,冰原上只剩下冲击波四散的呜呜风声。
奥列格在原地若有所思,最后,他偏头看向了兰波——这个和古拉格接触不深,行事作风和费奥多尔截然不同,气质可以说和整个俄罗斯都完全不搭的法国男人。
“兰波先生,我能和你聊聊吗?”
***
【古拉格是一个由他人创建的舞台,需要演出的是他人筛选的剧本。
我并非全知全能之人,不能窥见事情的全貌,并对此无能为力,只能客观却虚伪地劝诫众人。
我无法解决那些挣扎、困惑、心痒难耐、嘟囔、语无伦次、怨声载道、低声下气、麻木不仁、投机取巧、密谋策划。
是的,诸位,我无法解决那些。
所以不必来询问我有关你们自身的一切,要捡起什么,抛下什么,那都是我无法干涉的选择。
世界的大门紧紧关着,推开那扇门,那便是我能做的全部。
接下来,请大家拾回被剥夺的罪恶,昂首挺胸,向前走吧。
————《古拉格律贼》·节选】
第87章
「我开启笔名是为了什么?」
——为了取材。
「我见识到了什么?」
——战争的一隅,无法存活的恶劣自然环境,崇高的将领,被圈禁的受难者,无药可救的恶徒。
「我收获了什么?」
——太多了。
那实在是太多了,巨量的信息通过不同立场的人物,不同的发展脉络塞进他的脑子里。
大的背景无疑是战争。
克劳塞维茨在《战争论》里说:战争是一种巨大的利害关系的冲突,这种冲突是用流血方式进行的。
「利害关系的冲突」是剧情诞生的基础。
由此,古拉格诞生了。
它本该属于战争的一环,被当作俄罗斯最锐利的武器,从远东直插欧洲的心脏。
在错综复杂的局势中,它被迫收入鞘中,刀柄被一点点腐蚀,只剩下更为凶狠的刀刃。
现如今,这把刀在奥列格的手中。
让奥列格意识到这一点的,是当季阿娜的异能发动后,那个因为她的「请求」而死掉的人。
应该是对那边的达尼尔表现出了威胁的态度,所以小姑娘才会干脆利落地下手了吧。
这也符合奥列格一直以来对她的观察。
在古拉格,值得观察思考的人物有很多,季阿娜算是一个代表。
那是个多么可爱的女孩,在奥列格还没见过她的长相时就这样认为了。
她永远怯生生的,因为不想让奥列格觉得她没有嘴巴而说话是一件猎奇的事,所以开口的时候习惯垂着头,或是用袖口捂住脸。
这个小姑娘平时也不太敢一个人来找他,通常是跟着果戈里一起,还为此经常被其他孩子冷嘲热讽。
而季阿娜从来不会真正因为这些话语而伤心,在她决定抬头的那一刻,能击溃她的就不再是外貌那种东西。
如果从季阿娜的人物弧线来看,她的转变无疑是巨大的。
漂亮的姑娘失去了引以为豪的容颜,在挫折和苦厄中一点点走出阴霾——听上去完全是一个励志又感人的人物成长故事。
而古拉格最娇嫩的花蕊,只在她开向她想为之盛开的人。
「我手中的鲜花,对准别人则变为了狠戾的白刃。」
「我眼中的受难的古拉格,在他人面前则是张着血盆大口的凶兽。」
这让奥列格终于醒悟了。
在古拉格,最值得观察的人,不是摸不透的费奥多尔,不是乖戾的果戈里,也不是可以作为经典代表的季阿娜。
最值得观察的人,是奥列格他自己。
一个出现在西伯利亚,漫无目的的他国人,被这里钢铁意志的将领所打动,愿意帮忙解决人类的灾难。
接着,没有任何中间环节出现过差错,一切都顺利非常。
他不怀恶意的,将区别于之前的另一类「灾害」,释放到了人间。
从更高的宏观角度去看的话……
奥列格从一个时刻面临生命威胁,受人摆布的普通人,变成了有资格踏进战场的持刀者。
即使他本人从头到尾都没有这样的打算,也没有人去推动事情朝这样的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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