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从这个视角出发的话,不得不说,看的令人酣畅淋漓。
不过禅院研一始终觉得没那么简单,没有看到结局,谁也不知道松本清张想写一个怎样的故事,按照这位老师的习惯,应该没那么简单才是。
——不过现在呈现出来的东西已经足够黑暗了。
出场的人物没有一个是广义上的「好人」,就算是女主角,也是被野心熏陶出来的,从小白兔变身草原狮子的怪物。
就像读者在网上评价的那样,松本清张……是不折不扣的「社会秽行解剖者」啊。
“不过清张老师不是说短时间不会写推理小说了吗?”禅院研一将稿件存好,这样问道。
电话那头的青年振振有词:“我得给自己找一些自信才能从失败里走出来,我要重振旗鼓!”
“您什么时候失败了,不会是指的前一篇连载吧?那是完全没有的事情,即使是宣布了您暂时停刊的消息,也没有任何说指责的声音,大家都在等您继续写下去。”
“……研一君是不会懂的啦。”清张边说边叹气。
回到松本清张的身份后,清张发现了两个问题。
一是本体和马甲的时间流速似乎并不相同。
从清张的视角来看,从成为入野一未到现在才过去短短两天半。在这两天半的时间里,他直接从东京新添置的房子里消失了,完全不见踪迹。
具体的时间流速到底是怎么回事还不清楚,或许等从下一个马甲回来之后就能根据样本推测出结论。
二是……市面上找不到任何《思想犯》的出版书籍。
这本书在十几年前畅销一时,却从某一天起突然销声匿迹了。
清张在禅院研一的出版社打听了一下,似乎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书籍因此被封禁,十几年过去,网络被年轻一代占领,那些曾经的读者也隐没在人群里。
果然还是因为太糟糕,所以才无法留在人们的记忆中啊。
同样,那本由他提出取名建议的《灰色阴影》也还没有出版。
不过清张猜测或许是因为内容比较敏感,因为是手札,可能会涉及到很多现实层面的事,要想出版发表,不想将内容修改得面目全非的话,就必须等等,直到即使发表了也不会暴露某些事情才行。
《黑色皮革手册》就是在这种时候被松本清张写出来的,回到熟悉的领域,用恶人的视角书写恶人的故事。
作为社会派推理小说家的清张完全不担心自己的文章质量,要是连这个都做不好,那他也白写这么多年的书了。
而且《黑色皮革手册》的重点并不在于推理,而是侧重于悬疑……和还没被他写出来的结局。
「要是研一君知道我想写的结局,又会用那种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晦暗眼神看着我吧。」
清张轻咳两声:“总之,交给你的文稿已经够连载一段时间了,在这段时间我会继续外出取材的,就等着我的好消息,研一君,这次我一定可以!”
——所以说为什么松本清张每次的自信发言,都会以令本人哽咽的结尾告终呢。
而这次比成为入野一未时期还要更离奇。当清张做好了准备,怀着满腔热血在电脑上打出了新笔名——「早乙女天礼」之后,他的房门“嘭——”地一声被从外撞开。
一个黑影直接摔进清张面前的桌上,桌子被壮硕的身型直接砸了个四分五裂。
清张被扬起的灰尘糊了一脸,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租的公寓刚请了阿姨打扫,是不该有灰尘的才对。
“F**k,You son of b**ch!!”黑影呸出一口血沫,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从头上摘下报童帽,握着帽檐用力向外挥舞。
顺着他的行动向外看,一个男人站在门口,对快要到面中的帽檐不为所动,甚至十分轻蔑地笑了一声。
一个侧身,利落的过肩摔让黑影二次被砸到清张面前。
他没有再起身的力气了,几次试着用手撑起身体都没能成功,只能用怨毒的眼神死死钉在缓缓走进的男人身上。
“Get the f**k outta my home ground!(从我们地盘滚出去)”他咒骂着,“**** *** *******!”
托宽政大文学部那几个留学生的福,清张很惊奇的发现,毕业这么多年,自己居然还能记得这些传承已久的英语国骂。
尤其是最后一句,这句话甚至无法被得体的转译,只需要体会其中的愤怒就足够了。
除此之外,这个拥有明显高加索人种特征的黑影应该是个英国人,他的口音太明显了,并且吞掉了所有t音。
这些念头全部发生在一瞬间,现实并没有给清张太多反应的余地,屋外的男人已经走了进来,黑色大衣里,一把伯*莱塔M92F正对英国佬眉心。
英国男人咬牙切齿:“YOU BASTARD——”
枪声响了。
因为距离过近,又事发突然,松本清张只感觉到有什么由温转凉的液体溅上了自己侧脸,下一秒,男人的胳膊平缓移动。
他的枪法很好,甚至不需要通过照门缺口比对瞄准,枪口横斜,黑洞对准的是自己。
同时,清张认出了这个黑衣男人。
“琴酒大哥——”冲进屋子的大块头印证了他记忆的准确性。
大块头的视线略过地上死亡的英国佬,几秒后看向清张,狐疑说,“难道他就是谢尔比家族在找的小孩?”
“呵。”琴酒冷笑,“可以是。”
大块头:“啊?”
松本清张也想说:啊?
——什么小孩?谁是小孩?
琴酒阴冷说:“伏特加,带他走,让他拿着那群剃刀党最喜欢的M26回去。”
伏特加愣了一下,不自觉看向呆坐在地上的孩子。
伦敦的亚裔不少,社会地位分化尤其严重。
威斯敏斯特的唐人街盘踞着一群连本地势力也不敢招惹的中国人,圣吉尔斯教区则完全是工业革命后留下的“垃圾”,豁得出去的人哪怕断手断脚也要爬出去,只剩下懦弱又无力做出改变的贫乏者还留在这个地方。
这个亚裔小孩明显属于后者。
完全坏死的面部神经,快要占据脸部三分之一面积的碧绿色大眼里满是茫然,血溅了半张脸也不知道擦拭,瘦削如骨架的身体撑不起麻布衬衫,露出骨骼嶙峋的肩头。
听琴酒大哥的意思……似乎是要让人拿着M26手榴*弹去展开报复。
——可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伯明翰的剃刀党,谢尔比家族正在寻找的亚裔。
“真的能骗过那群剃刀党吗?恐怕他甚至走不到谢尔比面前,就会被发现身份处死吧。”伏特加困惑道。
“教他两句日语。”琴酒收起枪,理所当然将小孩的表情理解为了语言不通导致的茫然。
若非如此,在听见他们的对话时就该大吼大叫,哭着求饶了。
“这群英国政府的走狗即使和日本私下来往,也不愿意培养两个懂日语的联络员,呵。他只需要走到某个谢尔比面前,会不会被认出来都无所谓,死一个也算是我们的「警告」。”
伏特加觉得琴酒说的很有道理,上手把小孩拎了起来,非常轻,甚至比他过手的重型机枪还要轻。
“还有你,伏特加。”
被念到名字后,伏特加一下僵住了。
琴酒冷酷道:“朗姆把这边的生意交给你,不是让你被耍得团团转之后联络我来擦屁股的,想好要怎么谢罪了吗?”
“大哥……”
外面的喧哗声越来越大,看着伏特加额角滴下的冷汗,和他手里小孩依旧茫然的眼神,琴酒转身:“事后再和你清算,先离开这里。”
***
【我是一个七岁的小孩。
我不会日语,作为被抛弃的年幼亚裔,陪着我的只有缝着我日语名字的破旧帽子,和从来没有被填满过的胃袋。
在圣吉尔斯教区勉强靠偷盗行为活到现在,因为从来不和人交谈,连英语也说得磕磕巴巴。
我贫弱、无知、不懂死亡意味着什么,觉得饿肚子是比身体里流出血液痛苦百倍的事情,只要有谁能在路边扔给我一份腐坏的面包,让我不再饥饿,那他一定就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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