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修改好的文稿再次打包发给了禅院研一,濑尾澈也伸了个懒腰,从椅子上起来,打算去给自己冲杯咖啡醒神。
澈也住在一栋复层公寓的二楼,一楼是服务区,整栋楼也只有几户人居住。
这里是铃木集团旗下专为年轻人打造的半豪华社区,旨在一个邻里关系简单,必要的社交完全可以省略,足不出户也能活得滋润那种。
当他路过窗户,眼尖地发现楼下停着一辆货车,似乎有新住户搬进来。
现在还空着的房子就只有他隔壁的那一套,因为正对着对街,缺乏视野一直没能出得掉。
希望是个安静的人,要是同样社恐就再好不过了。
虽然这儿的隔音做得也不差,但澈也也不想面对热情邻居的社交。
然后澈也就看见了从副驾位置上走下来的男人。
濑尾澈也:“……”
见鬼,怎么是莱伊?
他不死心地趴在窗口仔细看了半天。
就算对方剪掉了一头长发,但标志性的帽子和压不住的几缕头发,以及那双绿色的眼睛和特色下睫……那绝对是莱伊!!!
不是吧。
澈也开始紧急思考起自己要不要连夜收拾东西跑路,虽然和莱伊没什么过节,以前还「友好」合作过,但他会搬来这里就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单纯搬来这里的几率几乎为零,所以是组织的安排,还是他原本所在的势力在酝酿着什么?
不管结论是什么,趁早跑路才是安全的做法!
这样打算着,濑尾澈也突然被一楼的视线捕捉到了。他立刻躲在窗帘后面,不管自己的行为是不是很明显,突出一个我看不见你你也看不见我。
咖啡也不泡了,澈也走回到工作台,就在他准备关机拔插头收拾的时候,一股眩晕感骤然出现在脑海中。
他险些没站稳,手指扣在桌沿,视野也变得模糊。电脑屏幕上的幽光照在脸上,上面的文字仿佛窜了出来,扭曲放大萦绕在四周。
最后,他还是没抵御得住这股陌生的冲击,手一滑,整个人摔了下去。
房间中并未出现重物坠地的声响,原本濑尾澈也所在的位置空无一人,只有微微转动的椅子证明他曾存在的痕迹。
电脑中,禅院研一发来反馈。
「没问题,按照濑尾老师的思路就好,期待您的成稿。」
***
【我能知晓别人的死期。
这听起来像是在电影中,冷酷无情的专业杀手才会说的话,说出话的时候必定伴随着出膛的子弹,和一声冷笑。
可很遗憾,我不是主宰别人生死的人。我真的只是单纯的,知道这件事而已。
我在六岁左右发现了自己的才能,那时祖父病危。我将那串数字告诉了父母,父母不信,当祖父咽气的那一刻,我一边伤心地哭,一边畅快地笑。
预感到父母死亡之前,我将那串数字告诉了警察先生,车祸发生的那一刻,我就站在路边。朋友捂住我的眼睛让我不要去看。
可看不看有什么区别呢,每时每刻都不以我意志为转移的倒计时,那串数字不断地出现又归零,我一直非常介意这一点,不厌其烦地尝试着改变那串数字。
直到我看见了我唯一朋友的死期。
我再也受不了了,跑到了一个全是年轻人的社区生活,平时拒绝与人接触,尽可能地减少看见数字的频率。
这很有效果,迄今为止,我只看见了十次别人的死期,加起来还不如以前一个月之内见得多。
第十个不幸的家伙是住在我对街的那个行迹可疑的男人,我知道他只有十三分钟可活了,再准确一点,十三分钟二十八秒。
「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天赋」,如今的我已经可以十分冷血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我脑子转得很快,小时候想当一名侦探,长大后成为还算出名的推理小说家,不管是侦探还是推理小说家,出现怪癖和毒舌这种遭到社会嫌弃的特质便也是合理的。
所以如果真的要将与众不同之处说得再确切一些,那么可能是那一点吧。
——我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作为人类死去。
「*人的一辈子只能杀一次人。」
这是我朋友交给我的人生准则,他说,聪明的人当然会将这个珍贵的名额留给自己。
他是正确的,这句话已经被无数次验证过了。
这句话的底层逻辑是这样的:
杀人犯在杀害第一个受害者之后,他之后的所有行为都不能再称之为「杀人」,需要踏出的永远只有第一步,在那之后丧命的不幸者,在杀人犯眼中不再是和自己同等地位的「人类」。
同样,因为杀害了别人而被别人杀死的杀人犯也不再作为人类死去,他早已没有自称为人的资格。
说到底,人类只能背负自己一个人的生命,掠夺来的终将被夺走,这才是完全公平的准则。
比如我的祖父,他一生待人和善,从不作恶,连死亡也没有给任何人添麻烦,一个人在深夜安静地杀死了自己。
比如我的父母,我知道他们在车祸后杀死了彼此,死前还在为不能继续陪伴我而抱歉。
又比如我唯一的朋友……
综上所述,聪明人不会杀我,愚昧的人杀不掉我——所以我不会作为人类死去。
这是再缜密不过的逻辑了。
我超乎寻常的能力无法再给我的生活带来额外的改变,原本我是这样想的。
即使在我对街的男人真的死掉了,救护车和警车一起开到了楼下,就住在我隔壁的善良新邻居在门外默默替死者祈祷,并难以置信地听见我不小心说出口的:“啊,果然还是死了啊。”
——直到那时,我依旧这样想。
可在接下来的五分钟内,我的观念彻底被扭曲了。
因为五分钟后,「末日」( World End)来临了。
——————《死亡推论》·一】
***
看完开头,赤井秀一放下了手稿。
手稿的主人正坐在他面前,已经把这里当作自己家一样,在厨房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在沙发上随意翻看着杂志。
这个叫做濑尾澈也的人在半小时前敲响了他的房门,那时赤井秀一正在监视着住在对面的任务目标。
几个月前,詹姆斯将「马歇尔项目」交给了赤井秀一,这本来不是他们的工作,证人保护计划一直是马歇尔办公室在执行。
涉及的「证人」在多年前被安排到了日本,向他们求助,疑似有人想要对他不轨,并且牵扯到了数年前的那件跨国大案。
马歇尔办公室自然不能不理,但在这几年,日本公安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美方在日的行动名单。
马歇尔办公室的人虽然骂着「可恨的狗儿子」,但被盯得死死的是事实,最后只能找到FBI进行协助。
赤井秀一前几年在日本活动过一阵,因为和早乙女天礼的交易,至少在明面上,他没有被日本公干记录在册,于是詹姆斯才找了过来。
他的任务很简单,调查是否有可疑人员对「证人」造成威胁,观察已经持续了半年,期间没有值得注意的意外,看上去似乎是这个证人的杞人忧天。
听到敲门声,赤井秀一先是查看了门外监控,发现来者是住在隔壁的「邻居」,保险起见他不得不将专业器械收拾起来,这才开了门。
而站在门外的男人开口就是一句:“你监视的那个人快死了。”
赤井秀一在瞬间警惕起来,脑海中出现了数十种可能性,同时出现的还有这个邻居的生平信息。
濑尾澈也,二十二岁,轻小说作家,平时不怎么出门,三餐全靠外卖。他的编辑每个月末会来确认这个人是否还活着,顺便帮他整理房间。
是个没什么疑点的普通人,也没有任何社交的意图,所以赤井秀一才会选择搬来这里。
不过现在看来……恐怕没那么简单。
在赤井秀一思索期间,濑尾澈也面无表情地看了眼手表,补充道:“就在十三分钟二十八秒后。”
最终,赤井秀一把人请进了房子。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