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为何要向我道谢,认不清楚现实的话,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是在嘲讽你没错。」
「好了,你可以走了。」
——就是这样。
话虽然非常不好听,也不清楚说的人心里有几丝善意,或者是全然讥讽的口不择言,叶王切实提醒了天元,她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
后来,叶王离开之前给天元留了信,同样是显著的恶言,恶言所说的却是解决问题的方法。
「找合适的人,和他同化,让那个可怜又无辜的家伙成为你的养料,成为你永生路上的垫脚石吧,不死的天元。」
“你想把他当作天元的养料?哈哈哈真是天才的奇思妙想……是羂索提出来的吗?可真是有大出息的咒术师啊。”
晴明的称赞让羂索僵了一瞬。
薄朝彦丝毫没有受提醒之后想要道谢的自觉,他向源博雅示意:“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博雅,我和晴明先回去了。”
没有任何停留,他转身,和羂索擦肩而过。
这是今晚的第二次。
“先生!”羂索在身后喊他,带着一丝急切,“请留步,先生!”
薄朝彦没回头,声音和缓:“你想要向我索要报酬吗?那得去找博雅,和你做交易的人是他,和你有因果的也是他。”
“我没……没有那样僭越的打算……”
“好。”说着,薄朝彦继续往外走。
安倍晴明跟了上来,双手拢在袖口中,慢悠悠说:“这也算是得到你的另眼相待了吧?”
外面已经天光大亮,左眼中,鬼舞辻无惨被黄泉的黑雾捆绑得无法动弹,他想要出声,刚一张嘴就有黑雾钻了进去,那种灵魂被入侵的感觉让他更加难受。
薄朝彦的脑海中全然没有与羂索有关的任何念头,他只是感叹着另外的话题:“如果能一直活下去,我的左眼也是永恒的监狱呢。”
晴明“诶”了一声:“你也有了永生的打算吗?”
“不行啊,等到该死的时候,还是死掉会比较好吧?”
“说的也是。”
“你不困吗,晴明,看起来还很精神,可以直接去阴阳寮当值呢。”
“不说了不说了,回去补觉啦!”
阴阳师和狂言家彻底将羂索抛之脑后,并行着离开了。
***
【羂索伏跪在我面前。
晴明存着看好戏的心思,居然在知晓我不意见他的情况下,依旧让鸢姬领着他来到了后院的长廊边。
没有雨季的梅雨季节,栀子的香气弥散开,在画卷一般的院子中,或许只有晴明有闲韵来赏识这幅美景吧。
羂索想向我学习,有关「咒」。
他不知我的顾虑,但做到了他能做到的极致——摆在我面前的,正是他亲手推来的名签。
我用细口酒瓶将名签压住,不再去看。
「如果你决定将『探究』作为自己存在的因果本身,那么『羂索』的名字就无法再定义你。给我你的名字又有什么用呢?」
安倍晴明在旁边接话:
「并非如此,『咒』和『咒』也是不同的。他是『想要实现咒力最优化的顽童』,也是『羂索』。就像拿着被定义为『石头』的器物砸死人之后,『石头』和『武器』都成为了能成为器物束缚的存在。这是一个道理。」
我和晴明又根据「名」和「咒」交谈了几轮,是很平和的交涉,没有谁想要说服谁的心思。
我没有告诉晴明,把名字交给我,那就是把名字交给了伊邪那美。
尽管神明掌控世间被命名的所有东西,可亲手交付又是另外的概念——我所不知晓后果的概念。
羂索不理解我的坚持,急切道:「请教导我吧,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可你会让自己失望的。
我想着。
我答应下来的话,他会逐渐丧失自我,试图和自己和解的羂索,和被我强制和另外概念绑定的羂索,那不会是一个人的。
而晴明的打算已经显而易见了。
——你和羂索的「因」在我所力不能及的时空,要了结的话,就趁现在吧。
也是在此刻,我终于意识到了,原来我也不是永远心平气和的善人。善人是会放下成见,只朝着不会有人受伤的美好未来奔赴。
我不是,我还需要他去做一些事,去用他擅长的恶行「开导」一些人,让他们接受重要之人离去的事实。
所以我平和地开口了,话音落入栀子的香味中。
「『羂索』是个好名字。」
「『求知欲』……很适合你,对吧?」
羂索不会理解我在说什么,晴明知道,所以他在一旁大笑出声。
「听着,羂索,这是你的老师给你上的第一课。温柔的话才是世界上最无解的咒。」
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做出了阴阳师今晚的预言。
「说不定你会今天的事而后悔,并痛苦一辈子……或许不止一辈子。」
「幸运的是,人类的生命如蜉蝣。『文字』会永远存在在这个世界,而你不是。」
悲剧就在于此,他是。
在庭院中,只有我如此想到。
——————《怨咒和歌集》·诅咒神明·平安京卷·生徒】
第149章
鬼舞辻无惨被源博雅砍成了三段。
一段被送去给了天元,一份继续存放在薄朝彦的左眼,最后一份本来想交给清道夫,可源博雅觉得这玩意儿不太吉利,不应该送给小孩,所以落到了安倍晴明的手上。
“你怎么还把他当小孩。”朝彦的无奈已经没有尽头了,“你是知道他本事的,一直以来,除了生活上的琐事,也都是他在照看你,我实在搞不明白你那奇妙的认知。”
源博雅挠了挠头,掰着手指算了算年份。
不管怎么算,清道夫从诞生到现在也只能被称为「孩子」。
他很坚持,两个好友拿这一根筋没办法,偏偏清道夫还在旁边满脸冷漠地添火:“既然源博雅这样说,那我应当就是「孩子」了。”
源博雅尚且不知,这也是咒的一种。而他的好友也没有提醒。
此时,他们正位于土御门大路街头。
正是黄昏,阳光斜斜坠入城楼边,风将被染暖的绣线菊吹得摇曳,空中的小飞虫落在街旁草丛,被好奇的小孩抓住,又被小孩的家长一把拍开手。
薄朝彦今天出门,是为了给羂索找住处。
在晴明的怂恿下,他答应了羂索求学的请求。但半夜越想越睡不着,醒了之后看见晴明笑眯眯的表情,深感自己一时冲动,给自己搞了个麻烦。
是真的麻烦。
羂索本人是「听话」的,他在咒术上天赋一般,但是悟性很高。朝彦教不来咒术,只给他讲那些当初和狗卷作生差不多的课题。
概念的本质是什么。
事物是如何被约束的。
咒与因果的干系。
通常,羂索很快便能触类旁通。
这引起了咒术师那边的不满。
怎么说羂索也是正儿八经拜入加茂门下的咒术师,老师可以收很多徒弟,但徒弟却不能有多位老师,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而且,在加茂手底下细心教导的咒术师就是一块愚木,到了狂言家手底马上被点化——狗卷作生的脱胎换骨还能用「语言」的特质来解释,放在羂索身上怎么都说不通。
「你不是来抢我们饭碗的吧。」
这种想法自然而然就会出现在咒术师的脑海中。
对此,御三家的表现也各有各的特色。
五条那边基本是不管不问,一心在家族内找到能继承五条知衣钵的好苗子。
这件事他们做了快十年了,至今都没有放弃,深信自己家里怎么可能出不了第二个天才呢。如果没有,那就是基数还不够大。
小孩!他们要更多的有五条血脉的小孩!
禅院则灵活又死板。
他们给薄朝彦送来了几车的酒,闻上去和当初禅院荒弥所赠的差不了多少,只是终究少了属于影子的那份韵味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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